王嬷嬷闻言一叹,既然哥儿病了,也无需抱着姑娘过去请安了。王嬷嬷会这样想,也不是没原因的。早前好几回了,她抱着姑娘过去正巧碰上哥儿生病,哪会太太不是看过姐儿一眼便叫她抱回来的。
搂着王嬷嬷脖子的黛玉还一无所知的左右看着,只天性聪慧敏感的她却能察觉到不对之处,轻声的说道:“不去看弟弟了么?”
王嬷嬷哪还会抱了黛玉过去,笑说道:“姑娘,你昨儿不是还有一段书没听完,嬷嬷叫了书卉给你接着念,可好?”
终是还小,听闻嬷嬷让人给她念最爱听的书,便也转了思绪。王嬷嬷这才松口气,抱着黛玉进到里屋。
岂料书未念完,外头又有丫头一面低泣一面匆匆进来道:“嬷嬷,哥儿巳时二刻,没了。”
屋内众人具是怔楞住,便是小小的黛玉都蹙眉沉思,好一响才问道:“什么没了?”她虽不知其他,却也明白府中下人所叫的哥儿是她的同胞弟弟,故这会才不明所以,弟弟在她母亲那,怎会没了?
“姑娘。”王嬷嬷望着懵懂的黛玉,不知是喜是忧。没了哥儿,太太日后便只能疼姐儿。可没了哥儿,姑娘日后也没个兄弟能所依靠啊。
与此同时,贾敏双目无神的抱着怀中不满三月的孩子。颤抖着手抚摸着他渐渐凉下去的小身子,随后‘噗’的呕出一大口血来。边上的嬷嬷立时惊呼一声,正要上前时。林如海已扶住昏死过去的贾敏,再一看那夭折了的哥儿,心头滴血的从贾敏怀中抱过交给一旁的嬷嬷。
一闭眼,再睁开时,沉声道:“赶紧抱了哥儿下去。”未弱冠的孩子不能入祖坟,林如海只得趁贾敏不知时让人下去埋了。
本就未离开的大夫又折回屋中,对着贾敏一面诊脉,一面摇头。出了里屋,方对林如海叹道:“出了月子接着有孕本就极伤身之事,后又难产且月子也未坐好。这会子加上哥儿没了,诶……”
林如海晃了晃身子,焦急的问道:“如何?”
“夫人身子本就弱,这会子肝气郁结,心脉不通。”大夫深深一皱眉,又道:“现如今也只能施重药先救了夫人,日后再慢慢调着。至于以后如何,也只能听天由命了。”
林如海本就清瘦苍白的面色彷佛又白了三分,道:“那就有劳大夫了。”冲大夫一点头,林如海转身去到书房。好容易得的嫡子又没了,他不比贾敏少伤心。加之贾敏如今这般境况,日后怕是再不能有孩子了。好在他还有一子在京中,这也算是给他不少安慰。
沉吟少许,林如海掀开书桌上的一本书,取出一封写了许久的信来。
这日,薛谦并未出门谈生意或是应酬。也未在书房之中查看各地传来的消息,反倒在自个屋门前踌躇不已。
又过了片刻,薛谦一握拳进了门。只见雪宁坐在梳妆台前,对着镜子左右照着。摸摸眼角,又摸摸头发,遂叹了一口气,
上前笑道:“这又是怎了?”
扔下串南珠链子,泄气的转身道:“这时间过得可真快,转眼咱们来京城已有一年了。你瞧瞧,我是不是都老了?”
薛谦好笑的一摇头,“哪会!”薛谦走进雪宁,捧着她的脸左右一瞧,“我仔细瞧着,竟是与当初刚掀开你红盖头一个样子,未曾有半点变幻。”
雪宁横了薛谦一眼,低头先偷笑一会,复抬头问道:“今儿嘴这么甜,定是什么事儿?”
“咳……”薛谦握拳抵唇咳了一声,浅笑道:“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,哪就骗你了。”
雪宁眯眼上下扫视着薛谦。她原不过一问,他这番作态反倒证实确实有事。转过身去,重新拿起那串南珠链子把玩着。
“既没事儿,那你便去忙吧。我整好也要教宝钗看看册子。”别指望她还会和以前那样追问,该她知道的,早晚都会知道。
薛谦眼中闪过一抹懊恼。真是,以前逗得狠了,这会都不灵了。
凑前拿起支木兰花细笑道:“我今儿得闲,并不很忙。要教宝钗管家了?也对,姑娘家就是要学这个,对日后有好处。”捏着花细转了几转,然后轻轻的插到雪宁乌发之上。小巧精致的木兰花细恰到好处嵌于她发间,平添了几分娇俏。
雪宁把玩珠子的手一顿,扫了眼镜子。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,转而侧头问道:“既闲的很,便去考校蟠儿钰儿的功课去吧。我一会子还要查看这月的用度,又要打发人制冬衣,可忙得很。”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。
薛谦面上笑容僵了僵,扭身拉了只圆凳坐到雪宁身侧,笑道:“前儿林表弟来了信,你也是知道的。”
斜了他一眼,雪宁点头。
收了笑,薛谦转而叹道:“诶!好容易得的嫡子又没了,且弟妹又病倒在床,林表弟也是不易。”薛谦紧紧盯着雪宁,见她也是颇为赞同的点头,方又道:“好在还有个钰哥儿,也算是承了林家香火。还有林侄女……”
雪宁一皱眉,没好气的道:“成了,你也无需往下说了。我不同意。”扔了南珠链子,撞击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,雪宁起身便要打了帘子出去。
薛谦忙跟着起身拉住雪宁,“为何不同意?林府虽人丁不旺,门风却是顶好的。”
“我哪就嫌弃林家门风了,只你也不想想,咱们虬儿跟林侄女差了多少岁?总之我不同意。”雪宁想甩开薛谦的手,无奈力气没有他的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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