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,裴健?世界可真小啊。不过,怎么说来着,莫道近臣胜远使,其如同是不闲身。你这官可算不上谪边。”
男人沏茶的动作稳当得如同液压机,直待氤氲着热气的茶水被盛在两个杯子中,他才施施然转身,定定看着夏风遥。
“我大致猜想过来碰面的人,但没有想过会是你,更没有想过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,风遥。”
“的确是阔别了。”夏风遥坐到相邻的位置上,“老实说,要不是你那歪诗,我都要认不出来了。”
男人微微点头,复转头将茶杯端给夏风遥,动作自然而熟稔,确是对待熟识的老友。
“我们该有六十年没见了,还是更久?我之前得到消息说是你醒了,但消息不确切。看得出他们把你保护得很好。”
“得了吧,我都外放夜之城了。”夏风遥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杯,抿了一口,“虽然不该聊这个,但是,还有几个有联系的?”
“理解,但你不防毒的行为我要提出严正批评。”
夏风遥侧身单手倚着吧台撑起面颊,笑了起来:
“古板到老了裴健。你要是想杀我,这艘船我是出不去的。”
“抬举了。你还是叫我陈柯吧,旧名我已经听不太习惯了。”
陈柯自己也浅酌一口茶,端着茶杯正坐着,继续道:
“至于你问的,那一道勘舆的故人,自小廖走后,就没人能把我们串起来。我能联系上的还剩两个。刘藴早先在荆南一家建筑公司上班,后来在江口开了个餐馆,扎根江口俄而二十年矣。明络参了军,也是约莫二十年前退伍,一直在关中呆着。其他的,就不清楚了。”
“周明络,参军?我是怎么都想不到。”
夏风遥忆起那个瘦高腼腆的孩子,怎么也想不出他一身戎装的模样。
“军队的确不适合他,先是中坚的枢兵,又做过通传,干过后勤,都没成什么事,倒是落了个平安退伍。有时候我倒是有些羡慕他。他的小女儿你应该听过,随了母姓,叫李青蓝。在岚影刺里挺出名的。”
夏风遥并没有表明岚影刺的身份,但陈柯的眼光敏锐超常。
“李青蓝大我一届,有些来往。倒是没听过她说家事。”
“同辈的子女做了自己的学姐,有何感想啊?”陈柯浅笑着抿一口茶。
夏风遥的笑容中不含半分尴尬,只道:
“能听到这些名字,我就高兴。”
“一甲子都过去了,你的淡定啊,一如往昔。”陈柯的茶不觉间已经饮了一半,“我当年,有些倾慕你的。”
“隐约有些察觉,毕竟我们俩泡图书馆最久了。”夏风遥的笑容愈发浓郁,带着几分仰仗年轻的狡黠,“但,真亏你现在还提得出来啊。”
“当年的念想,只余下感慨。今日见到你,似是一转眼的工夫,可我的孙女都已经快到嫁人的年纪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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