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文不知怎的,心,猛的冷了下来,冰凉冰凉。
“而我也希望,你不会因为那样的事就把自己轻易的许了,你,要睁大眼睛,好好看看你面对的这个男子,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。”陈安世又说。见小文不语,他又补充了一句,“女孩子不比男子,将来后悔了可没有退路。”
小文震惊的抬了眼眸。她头一次听人这样说话,不是鼓词话本里的公子小姐一见倾心,以身相许。这个男人说的是,让自己‘好好看看’。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了。
“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谈论那天晚上的事,也可以从此再也不提那件事,直到把它彻底忘掉。这取决于彼此是不是把对方真正放在了心里。”陈安世直视着小文,他的桃花眼里没有一点点的轻佻,真是浪费这了一双美目。
可,小文又想哭了,‘心里’!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有一层壳,挡住了冷也挡住了热,而这层壳,现在好像裂开了一条缝,她感觉到了隐隐疼。
☆、野店
那个小店不远,而且果然十分容易找到。因为在官道上,老远就能闻到那里飘出的香味。端的是十分诱人。
走得近了,仍是三面水荡,蒹葭苍苍,远远看到在三面水色中,有一座茅草的大屋,香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。草屋明显是新搭的,却又搭得歪歪斜斜,十分潦草。两人下了马,已是听到里面人声嘈杂,充耳尽是些粗鄙的村话。有人上来,把马匹牵去喂草料。陈安世当先走了进去,店堂很大,只从房梁上垂下一只冒着黑烟的小油灯,使得大屋里面昏昏暗暗,只能看见人的大致轮廓。
虽不到吃饭的点,店堂里的人,出乎意料的多。粗粗算去竟有近二十人。小文和陈安世两人的出现,使得店堂里一下子静了下来。跑堂的是个粗豪的中年汉子,此时凑了过来,嘴里还叼了根签子,正剃着牙呢!他嘻笑着,“客官,没走错店子吧?”
“没错。”陈安世答得肯定,“我们慕名而来,听说此地菜好。”边说边领着小文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。竹桌子竹椅子都是新的,虽说还算干净,但却简陋得很,竹上的毛刺都没有打磨,很些扎手。陈安世身上的衣料都是贵重的细绢,一坐下来,估计得磨损得难看,这位探花郎倒也坐得下来。
跑堂笑着跟过来,“白脸公子真会说话,真不知我们这乡村野店能有什么名,我们根本就没给这小店起过名字嘛!”
众人哄笑。
陈安世不理他们胡扯,“听说这里太湖水产烧得不错,拣那味道好的菜上几样吧。”
“好勒。我看就太湖三白(白虾,白条鱼,银鱼)每样来一份吧,再来个莼菜汤。”
见陈安世点头首肯,跑堂的又问:“酒呢?酒要不要也来点?哟,还有位姑娘,姑娘也来碗酒?”此时,跑堂和店里的男人们注意到了小文的存在,几双不安分的贼眼围着小文打圈圈。小文倒看似处之泰然,放在桌下的手却早已伸入袖口,悄悄握住了她那把锋利的短匕。
“要,两碗。也拣最好的上。”陈安世答得痛快。不知他有没有意识到眼下的形式危急。
跑堂的汉子又一笑,这回是冲着小文了,小文居然也回了他一笑。他心满意足转到后面去了。
店堂里众人又开始吃喝,内里一桌还开始赌起钱来。
陈安世压低了嗓音,对小文说:“这个店有问题。”
小文点点头,她也看出来了,“怎么办?”小文问。她刚才一扫之下,就已经发现这店里的客人不全是行脚的商人,行脚的商人哪有这么粗黑的皮色、虬劲的肌肉。他们中有些人身上还有纹绣,只不过用衣服悄悄遮掩了。她很想对陈安世暗示眼下的危机,可对方对她的眼神却毫不在意。倒好像存了某种好奇。
“静观其变。”陈安世说。
说着话,跑堂的又转了出来,对他俩说:“菜,后面烧着呢,客官稍等。酒呢?是否现在就要?”
“先上来吧。”陈安世说。
跑堂从柜台上的酒缸里打出两碗酒来,放在小文他们面前的竹桌上,又伸出全是茧子的油手,摊在陈安世面前,“四文。”
“现在就要付吗?”陈安世吃了一惊。
“我这里的规矩都是现付的,不然我一错眼你们跑了,我向谁要去?”
陈安世从袖里掏摸了半天,小文以为他没带钱时,他却掏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,“我只有这个,没带铜钱。”
店堂里再次安静下来。那跑堂的翻了白眼看陈安世,“客官不要拿我们打趣,我这里找不出这么些钱来。”
“连菜钱也一并先付了。”
小文低了头喝碗中的酒,只抿了一小口,就觉得味道的确不错。但她主要是为了挡住自己那忍不住的笑。
那跑堂却有些恼了似的,“客官不要拿我们做耍,有散碎铜钱快些拿出来。”
陈安世却不知是真呆还是假呆,“我只有这个……不然,用银剪子剪了也成,”他看起来好像真是呆里呆气的。
“银剪子!我这店开到现在,还从未见到过银子,如何有那种东西!”跑堂真恼了,“没见过这样吃霸王餐的!看似好好的两个公子小姐模样,却用这招吓唬人!看我这小店好欺负是吗?也不打听打听,这店是哪个开的!”
“那个开的?”陈安世看似随口一问。
小文这下确定陈安世是在故意闹场了。
跑堂张了张嘴,却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。转身又去了后面。
小文抬头看陈安世,陈安世冲她眨眨眼。小文却觉得不那么妥当,手中更握紧了那把短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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