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低斥道:“胡说什么!好好的女儿家,去打什么仗?”
我心中冷笑,现在是这么说,等杨家男儿都死绝的时候,还不是要靠杨家满门寡妇护卫大宋边疆?心中虽愤懑,面上却装作哀伤:“我学不来那些,我从小到大都是跟大朗二郎他们一起学武的,哥哥一直教诲我们,食君禄忠君事,我虽是女儿家,却是被当做男儿养大的,我学不会……真的学不会……”
说着话,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,我回过神,一把抱住皇帝额腰,任眼泪浸透他的常服。不知道,他能不能感受到我眼泪的温度呢?
我抬起头看着他,强忍着泪光,努力微笑。我早就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,知道从哪个角度看上去会最好看,柔弱中又佯装坚强的女人,会比一味只知道梨花带雨的女人更加让人雄。
潘贵妃,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今日的示威。
那晚,皇帝留在昭纯宫,抱着我,什么都没有做。大概,他也是歉疚的吧。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,皇帝的效率总是很高的,他很快就会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。
潘贵妃长袖善舞,这是她得以受宠的优势,但是我就是要让它变成劣势。
我大概清楚皇帝的心思,他宣召我进宫,并非什么一见钟情。他活了这么多年,情爱在他眼中什么都算不上。,他看中的,是我拥有的,而他却没有的生命力。
那天在院子里,我教柴郡主鞭法,春光明媚中,我知道自己的笑颜有多么灿烂,在金灿灿的迎春花的包围下,我笑得那样肆意欢乐,那种生命力,对于一个渐渐步入暮年的男人来说,是最的。
皇帝已经年近不惑,常年的深宫生活已经让他快忘记了驰骋在马上的,他也年轻过,也曾在沙场上奋战,但是登上高位之后,他要面临的便不只是鲜血与杀戮,朝堂上的厮杀,看不见血,却更加可怕。我所展现的活力与纯净,是他没有办法拒绝的。
那天,我故意指着蓝天说要和哥哥一样保家卫国,我就是要让他觉得愧疚,是他的一时心动,生生折断了我的翅膀。我更要他知道,杨业教出来的妹妹,率直娇憨,根本不适合这个充满虚伪的宫廷。
我不指望他从此就不讲理由地将我护着,但是我起码要让他知道,我只会直接,借刀杀人或者是暗度陈仓的事,我做不来。等到他坚定了这个念头,就是我和潘贵妃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。
潘贵妃不愧是得宠的宠妃,在皇帝连续十天宿在我这里之后,她只用一个借口就将皇帝喊走了。二皇子身体不适,身为父皇的皇帝,怎么会不去看呢?我吃着蜜桃,淡淡地笑。用孩子做筏子,潘贵妃,还真是自寻死路。
我从不掩饰自己的性子,在皇帝面前我撒娇任性,但是从不过度,他也乐得在一定范围宠着我。潘贵妃以二皇子的名义将皇帝留了三天,第遂,皇帝终于到了我的昭纯宫。皇帝不知是何意,竟然先赏赐了几柄玉如意,之后才姗姗来迟。
我约莫着他是有些不好意思,可是又觉得荒谬。皇帝怎么会对自己的妃嫔觉得愧疚?想来想去,只能归结为皇帝的一时兴起。
“皇上,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?”我行礼问安。
不想皇帝却板着脸,也不喊起,就这么让我半蹲着:“怎么,朕还来不得了?”
我抬头觑了他一眼,见他嘴角隐着笑,一下就明白了,这是耍着我玩呢。当下就不乐意了,走过去,揪着他挂在腰间的荷包,委屈道:“您爱来不来。”手里却不松,好像跟他的荷包有仇似的。
“行了,朕真是拿你没办法。”他拉着我坐下,扭着我的鼻尖,无奈道:“二皇子这几日风寒,朕这个做父皇的,当然要去看看他。”说完这话,他又长叹:“朕怎么觉得朕这是多了个闺女啊?”
我知道他是在说我爱吃醋。哼,若不是为了我杨家,我会乐意在这儿陪着你卖乖?脸上却只能红扑扑的,嗔他一眼:“臣妾的哥哥,年纪可都比皇上大,您瞎说什么呢。”
被她这么一说,皇帝倒是想起来了,眼前这个可不是老来女,被哥哥嫂嫂当做女儿养大的小娘子。“你哥哥不日就要出兵雁门关,朕让你们兄妹见见面。”
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。哥哥带着五郎六郎七郎进宫,他们年纪小,没那么多忌讳。我知道在金沙滩之前,哥哥会所向披靡,所以也不是很担心这次的战役。倒是对几个小的,我有些话要嘱咐。
送了哥哥和侄儿们离开,我心里一片空白。我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能不能改变未来,我也不知道如果到头来一场空,我又该何去何从。
五郎最听话,他会听我的话,乖乖研习兵法。六郎……我只盼他能把话带给三郎和四郎,‘前狼后虎’,以三郎和四郎的聪慧,该是能够明白我的意思的。前狼,自然是指那虎视眈眈的辽兵,而后虎,则是比那辽兵更可怕的潘仁美。
自古文臣武将都多争端,朝堂上潘仁美招兵买马,哥哥却不愿做那奸臣贼子,虽说潘豹未死,但是潘仁美和杨家的仇,早就结下了。我杨家若是还只单单想要建功立业、保家卫国,恐怕等到前狼后虎一起围上来的时候,就来不及了。
现今朝堂上,还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八贤王,他手中的金简,上打昏君,下打奸臣,他的周围,还有那么一帮铁骨铮铮的忠臣。我想要三郎和四郎做的,就是走八贤王的路子,逐渐在朝堂上站稳自己的脚跟,如此,日后金沙滩之役,三郎或是四郎如果能够成为军队后方官员,哪怕只是运送粮草的小吏,也显胜于无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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