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外几个男孩子也不示弱,都围了上来,争着抢着和无名说话,无名一点都无不耐,笑着一一回音,看孩子们一个个把木枝当剑,使了简单的几招,满意地颔首,还不忘嘱咐他们,不可用来欺负他人。
苍碧从没见过无名露出这样的笑容,他对着自己从来不笑,大多是一副要把人千刀万剐的模样,偶尔又是令人看不透的复杂表情,对官差与必须打交道的不相熟人士,他会笑,但前者是明显的谄媚,后者则是敷衍的假笑,都与现下的真诚不同。
这样一个温煦善良的人,竟能手执长剑,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,当时的他又是何心境。
正胡思乱想着,忽听身下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唤声:&ldo;狐狸姐姐,你是狼哥哥的媳妇吗?&rdo;苍碧低头一看,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可人小姑娘正蹭在自己腿上,抬头看来。
苍碧一愣,才想起身上穿得是女装,可能是孩子认错了,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:&ldo;为什么我是狐狸?&rdo;
小姑娘瞪着天真的圆眼睛:&ldo;奶奶说的故事里,美人都是狐狸变的!&rdo;
对面无名正整理其中一箱衣服,城门守卫把东西翻得一塌糊涂,还顺手牵羊拿走几件衣料不错的,无名好不容易翻出特地给小姑娘买的衣裙,笑着冲这边招手:&ldo;豆丫,来,试试这衣服合不合身。&rdo;
水色襦裙绣着浅红色的小碎花,很是秀气,小姑娘见了笑开嘴,抱着衣服跑回不远的家中去换,边跑边回头连声叫着:&ldo;谢谢狼哥哥!&rdo;
无名买的大半衣饰都是孩童的,给在场每个孩子都分发一套,等村长点过人数,又把不在场的份也数出来,让人转交,忙碌间,小豆丫换好衣服跑回来了。
见过不过两面的孩子,无名自然没法买出合身的衣物,整套裙裾都大了一圈,姑娘怕把裙摆弄脏了,用半盖在宽袖中的小手拎着,小手没提稳,裙裾曳地,一脚就踩了上去。
眼看那稚嫩的小脸就要摔倒地上了,苍碧赶忙冲上去,不过无名比他快得多,脚尖一点地,就如离弦箭般射出,千钧一发之际把豆丫一抱,安然无恙地带着孩子回来,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一边孩子的娘亲笑了笑:&ldo;衣服有些大了。&rdo;
&ldo;不打紧,明年穿正好。&rdo;豆丫的娘把姑娘一抱,不亲不重地数落了几句孩子的毛躁。
无名送完东西,也不做停留,与苍碧上了马车就要走,几个孩子们围了上来,豆丫也从娘怀里挣下来,跑到无名跟前:&ldo;狼哥哥,什么时候再来呀?&rdo;
无名在一双双无邪双眼的注视下,难以掩饰窘迫,低低地回答:&ldo;不来了。&rdo;
&ldo;为什么不来了?&rdo;豆丫拉着无名的裤腿。
无名不言,沉默半晌后,与在场村名道了别,头也不回地驱马扬长而去。
村落逐渐远离,消失在视野中,苍碧坐在无名身边,一直侧头看着他目不斜视,那双墨黑色的瞳仁里压抑着几分不舍,不禁问道:&ldo;为什么不来了?&rdo;
&ldo;回去有事要办。&rdo;无名只是看着未知的前路。
&ldo;事总有办完的时候,怎么就不能来了?&rdo;苍碧不解。
西天被霞光染红,仿佛打翻了一盘血色朱砂,无名将马车停在一处平坦的空地:&ldo;办完了,我便不在了。&rdo;
苍碧心中一颤,正要再问,无名却抢了先,取出饭筪用一大盘油香豆腐堵住苍碧的嘴:&ldo;今夜在此露宿,明日再去下一个村子。&rdo;
接下来的数日,两人又走访了五六个村落,把满车的粮食衣物分发得精光,无名才驱车折返。
苍碧脸上又被抹了恶心的疮疤,手里不痛快地捏着根长草,拧来拧去,无声地发泄不满,这一路上,除了在村落时与村人交谈,无名与他说的话两只手都能掰过来,还不出&ldo;吃饭&rdo;、&ldo;睡觉&rdo;、&ldo;走&rdo;,越是往后,脸色也越沉重,不知在盘算什么。
在进入来时那片离京城不远的林子后,无名终于开口说了其他话:&ldo;回京后,随我入宫去办事。&rdo;
&ldo;哦。&rdo;苍碧正猜想着无名下一摊准备劫哪户,回过神来差点在马车上跳起来,&ldo;入宫?你疯了!我们俩都是通缉犯,入宫岂不是自寻死路。&rdo;
&ldo;是死路也非去不可。&rdo;无名回得波澜不兴。
&ldo;外面官员富豪家的钱财早够我们分发给穷人了,犯不着冒这个险。&rdo;苍碧这些天见多了无名温煦的一面,一点也不怕了,言辞也大胆了许多,&ldo;我可不去送死,师父,你也别去了。&rdo;
无名猝然停下车,回过头,狠戾地瞪向苍碧:&ldo;你非去不可,否则,我先要了你的命。&rdo;
苍碧一愣,相劝的话哽在嗓子里,硬生生被噎了回去。
马鞭一扬,无名驱使马车继续前行,将自己的计划道来:&ldo;届时你伪装成王爷,我的面容无人知晓,便以你侍卫的身份一同前往。&rdo;
苍碧不敢直接反驳,寻找计划中的破绽,妄图让无名打消念头:&ldo;皇宫重地,里头的侍卫一定个个登记在册,哪是那么好假扮的,铁定还没进宫门就被查出来了。&rdo;
&ldo;你是王爷,说我是你落难时的救命恩人,特许陪伴入宫,在侧贴身护卫安全,无人敢质疑。&rdo;
&ldo;那也不妥,若是宫中人说起些过往的事,我又不清楚,都答不上来,几句话就令人起疑了,到时候皇帝一彻查,就会知道我是他弄来的死士,那我们就真成死的士了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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