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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（第1页）

四川路上多的是布店、鞋店或服装店，往常柳絮总是乐于在每一家店里兜兜转转，今天她哪家都没进去，只是愣愣地往前走。文秀娟就这么陪着她，在工人俱乐部前停住。前面是横滨桥，过了桥，就开始进入四川路最繁华的路段了。

柳絮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可笑，居然指望话题能够自然地过渡，自然过渡到‐‐谋杀？

&ldo;我们回去吧，我有点累了。&rdo;文秀娟说。

柳絮涌起极度的挫败感，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性格。可她又不禁愕然，毕竟才走了这么点路。随即悲伤把她攫住，文秀娟的身体，已经衰弱到这种程度了。

她们搭上21路电车，两站后抵达终点站鲁迅公园。

柳絮觉得自己必须开口了。

&ldo;你捡走了那瓶水？&rdo;文秀娟突然问。

柳絮话到嘴边，被这个问题活生生顶了回去，表情古怪极了。

&ldo;我知道是你捡的。&rdo;文秀娟说，&ldo;我下课后去厕所时，水已经不见了，中间只有你离开过教室。&rdo;

柳絮点头。她本就不打算否认，只是对话没以她想象的方式展开。永远的被动者，她想。

文秀娟忽然笑了笑，说：&ldo;其实最想要这瓶水消失的，应该是那个人才对。&rdo;

柳絮愣住，随后反应过来&ldo;那个人&rdo;指的是谁，急着分辩：&ldo;不是我，你别误会呀，不是我。&rdo;

文秀娟的笑容变得温和，&ldo;当然不是你，唯一没有嫌疑的，就是你啦。&rdo;

柳絮心头一暖，然后&ldo;哎呀&rdo;叫起来：&ldo;我不知道你是要引那个人出来的。真糟糕，否则……&rdo;

文秀娟摇摇头，&ldo;我可没想那么多，当时发现的时候吓得我，你也听见我那一声了，脑子里一点主意都没有，只想把它扔掉。逃过一劫就是万幸，我运气好。&rdo;

水是早晨上课前在学校超市买的，除了上厕所那一小会儿，从没离开过文秀娟的视线。但柳絮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显微镜下的肾脏切片上，完全记不起那几分钟里谁曾在文秀娟的座位前逗留过。显而易见的是，只有在实验室里的人，才有这个机会。去掉教授，一共十个。

&ldo;她的胆子越来越大了。&rdo;文秀娟叹息。她的表情镇定得不像个被谋害的人，正是这样的文秀娟让柳絮钦佩不已。总是有些人，令你只能仰望。

当然，柳絮能觉察出文秀娟隐藏着的恐惧。她就像个有裂纹的瓷人儿，表面坚硬，虚弱却一丝一缕从缝隙里渗出来，难以遮盖。

&ldo;我起先还不相信。昨天解剖课上你对我说的时候，我一直疑心是自己听错了。&rdo;

&ldo;你是疑心我疯了吧？深更半夜爬起来擦杯子，忍不住地要去看那些脸，每一张都像是要杀我的。&rdo;

&ldo;你没疯，真的是有人要害你！报警吧，秀娟，我们报警吧。你看看你自己，虚弱得走这点路都累了，上次你去医院，真的没查出什么吗？但最最紧要的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你逃过了这一次，那个人会罢手吗？下一次呢？一定要报警了！&rdo;

柳絮说得越来越急，越来越大声，文秀娟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，用力一摇。

&ldo;不，不。&rdo;文秀娟说，&ldo;别报警。柳絮，这件事情，你当作不知道行不行？或者，我们再等等，等一等。&rdo;

&ldo;什么！&rdo;柳絮瞪着她。

&ldo;你听我说，这段时间，我的身体的确是一天不如一天，我也的确疑神疑鬼，觉得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，被下了毒。但上次我进医院，做了全面的检查，身体没事，只是有点虚。如果被下了毒，那次就应该能查出来的。有些事情，在心里想想没关系，真的要说出来，一定要有证据。&rdo;

&ldo;那瓶水不就是证据？&rdo;

&ldo;这是第一次，我第一次真的发现喝的东西被做了手脚。但也可能是个误会，也许那个瓶子在超市里就被弄破了，我买来就那样呢？&rdo;

&ldo;买来就那样？有谁没事会给一瓶矿泉水扎针？&rdo;柳絮发现原来文秀娟也有这么软弱犹豫的时候。但发生了这种事情，必须要说服她捅出去。

&ldo;也许不是扎针呢。&rdo;文秀娟的声音低下去，她大约也觉得难以说服自己。

沉默了一会儿，她问道：&ldo;那瓶水，你后来怎么处理的？&rdo;

&ldo;拜托了一位师兄，送去毒理实验室了。&rdo;

文秀娟一惊，问：&ldo;就这么拿过去了？&rdo;

&ldo;我把水倒在另一个瓶子里拿过去的。你放心，我说自己有一个被迫害妄想症的长辈，逼着我拿去做检查。&rdo;

&ldo;这就好，那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的。如果……确定了，是真的，我就报警。我只是担心，万一是我搞错了，会弄得很难看。&rdo;

柳絮点点头，她看着文秀娟，唉了一声，说：&ldo;这个委培班啊，人人都想挤进来，进来以后还要面临甄别，竞争太厉害。我进班的时候就发觉了，这儿的气氛，和普通的临床班不太一样，大家都待你客客气气的，但总觉得隔着一层，心里想什么，不会真的对你讲。只有你是不一样的。我就想不通，什么人会对你下这样的毒手。&rdo;

文秀娟叹了口气，说：&ldo;我也不知道，我也想不通。还是等检验结果出来再说吧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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