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扇门里香烟缭绕,从房梁高处垂下落地的绛帛帷帘,帷帘前垂手站着两名侍女,蛮子吓得心砰砰直跳,里面像是妇人居室,自己竟冒冒失失地一头闯了进去。
“我的话又忘了吗?进来!”门内传出陈蒨的声音。
蛮子踌躇着,不知是进,还是不进?
一名侍女走出来,对着蛮子盈盈一拜,蛮子赶紧拱手还礼。
侍女道:“太守让您进去呢?”
蛮子红着脸道:“太守内眷住的地方,我怎么方便进去呢?”
“呵呵呵,夫人们都住在西院,凝香阁里只住着太守,太守正在里面更衣,您放心进去吧!”那侍女噗哧一乐道。
蛮子心想,大概是太守要换官服,才好到前面去办公事,于是跟着侍女进到里面。
“婢子叫绿衣,她是采薇,我们两个都是凝香阁的侍女,专门侍候太守起居。”那侍女道:“以后,咱们一同侍候太守,还请韩侍卫关照,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我们两个。”
蛮子拱手道:“阿姊客气了,蛮子什么都不懂……”
“韩蛮子!”帷帘里传来陈蒨的声音。
“诺。”蛮子赶紧答应一声,掀帘进到里面。
帷帘里面很宽敞,地上摆有一樽鎏金博山炉,香烟从炉盖的漏孔中缓缓逸出。博山炉后,陈蒨正坐在便坑上,悠然自得地看着手里的一卷纸书。
蛮子的脸一下又红了,原来侍女说的“更衣”,其实是解手的意思,与太守这样面对面,自己感觉颇是尴尬,但太守却不以为然,看来他早已习惯被人看着“更衣”。
“韩侍卫。”绿衣手捧一只精美的雕花漆盒到蛮子眼前。
蛮子见漆盒里装的满是玲珑可爱的小干枣,不禁口中生涎,自己可是最爱吃枣了。
“这是给我的?”蛮子不敢造次,谨慎地问。
绿衣点点头,蛮子喜不自禁,先是小心翼翼地拿了一颗,又心有不甘,不动声色地抓了一大把,藏进袖里。
“这枣不是吃的,是给您塞鼻用的,呵呵呵——”绿衣笑道,采薇在旁边掩口偷乐。
什么?这样好的枣竟是防臭用的?太奢侈了!
难怪老百姓饿肚子,原来好好的豆子、枣、椒,竟被这帮硕鼠糟践了。
蛮子越想越气,可是又能怎样呢?这世道本来不公平,人生下来就有贵践贫富之分,有钱人宁可糟践粮食,也不拿出来救济穷人。
过了一会,太守放下纸书,道:“厕筹!”[厕筹,作用相当于现在的卫生纸,古时是用竹或木做成。]
采薇躬身上前接过纸书,绿衣捧着托盘跪在陈蒨面前,托盘里是四周打磨圆润、正反均刻有花鸟纹饰的竹木厕筹。
蛮子呆住,厕筹做得这么漂亮,舍得用来擦屁股?有钱人真会糟践好东西。
陈蒨拿了两片厕筹,用完扔进旁边的竹篓里,从便坑上站起来,系好衣带。
采薇端来铜盆,绿衣递上澡豆,陈蒨洗了手,接过绿衣递上的干巾,擦净手上的水。
陈蒨掀开帷帘,骆牙已在外面等候。
“郡丞、都录事到了吗?”陈蒨问。
“都到了,现在二堂。”骆牙回道。
“好,走。”陈蒨点头。
两人一前一后,出了凝香阁的院门,往府前走去,蛮子自然抱刀跟从其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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