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背篓完全装满时,秦暖暖估摸着这一背篓的猪草相当于从前一背篓半。她没急着离开,而是提着镰刀,往山沟更深处走去。俗话说,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,她相信这座山上肯定有大自然的馈赠。前几日,当她发现这座山,这个山沟沟时,她已想到山货,什么山鸡啊,野兔啊,只要她能挖出合适的陷阱,或做出合适的捕猎器,他们家就能偶尔吃上肉,打打牙祭了。原谅秦暖暖的鼠目寸光,在马斯洛需求论中,她的需求仅仅还停留在周氏的风情这是核桃。亏得当年家乡新农村建设,围城那一圈山路修了观光路,紧接着便是一圈的农家乐,他们秦家是农家乐的忠实用户。每逢家族聚会,不二之选就是那里。家里长辈最喜欢去的那家不光有一亩地的猕猴桃,还有四棵樱桃树和两棵核桃树。秦暖暖对核桃树的认识就是从那时候来的。农家乐老板趴在树上,用钩子钩核桃,她就在地上捡,捡了后过称,付钱,再请农家乐老板帮他们砍开青皮外壳。那种刚从树上钩下来的核桃特别新鲜,比水果店里卖的好很多,比干核桃更是好吃一万倍。此刻,秦暖暖盘算的便是捡核桃到集市去卖,核桃可是个好东西,补脑,生发,好像还补肾。新鲜核桃口感爽歪歪,干核桃虽略苦,可架不住保质期长啊!湿核桃晒干后可以放很久。秦暖暖不会爬树,便在地上找了几个稍大点的核桃,用镰刀砍开外面绿皮,露出褐色硬壳,再用石头砸开硬壳,露出里面果仁。山核桃,壳厚,果仁小且嵌在壳里。秦暖暖略失望,这样的核桃,怕是卖不起价。不过,她的失望也就是三分钟的事情,秦暖暖本是个天性乐观的人,无论身处逆境还是遇到倒霉的事情,她都能在很短时间内找到安慰自己的由头。山核桃怎么了?山核桃更纯天然,营养价值更高,孩子吃了更聪明,男人吃了更能干,女人吃了更美丽……不就难剥一点吗?想想它的美味,想想它的功效,完全是瑕不掩瑜的典范。秦暖暖一口气捡了20多个,全部用镰刀砍开外壳后,再用衣服前襟兜住这些核桃,转身往回走去。待重新走到背篓处时,她把这些核桃塞进猪草堆,再背着背篓往回走去。卖核桃的事,她得好好琢磨琢磨,这事儿她一个人肯定干不了,且不说她不会爬树,光是到集市贩卖这一点她都做不到。张伯张婶家的孩子说得没错,就她现在这幅尊荣,出去就是吓人。在很多人眼里,她就是怪物。到时候,很可能她核桃没卖出去,反而被人暴揍一顿,她需要借助家里的力量。与此同时,秦老爹和秦大秦二已干完农活儿回家。跨进院门,映入他们眼帘的不是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着南瓜子儿的周氏,而是空荡荡的院坝,四五只鸡在院子里踱来踱去,时不时在泥土地上啄几下。炒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,房顶炊烟袅袅。“娘,我们回来了!”秦大朝正房方向喊。“你们坐会儿,饭菜马上就好。”周氏大声说。本是寻常一句对话,秦老爹和两个儿子却是对看一眼:这不正常啊!首先,周氏在厨房干活儿就不正常,自从秦丑丫接过家里做饭洗衣等活儿后,周氏在家基本就是个管钱的角色,家务事很少动手;其次,周氏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很不正常,换平日里,她若在干活儿,其他人给她说几句话,她必定借机说她有多辛苦,说对方是吃闲饭的,决计不会像刚才那样,不但内容没一句抱怨,声音中还带着笑意。秦老爹三人将农具放到墙根处,再蹲到井边洗手。秦大:“爹,娘好像有点不对劲。”秦二:“好久没看过娘做饭了,是不是受啥刺激了?”秦大:“莫不是被丑丫刺激的吧,我最近看丑丫也不对劲。”秦老爹:“你们也发现了?待会儿说话做事小心点,别惹你们娘不痛快。”秦大秦二齐齐点头。这时,周氏已端着大盆的回锅肉炒白菜从厨房走了出来,她没把菜往堂屋桌子上端,而是招呼着秦大秦二将桌子抬到院子中间,今儿中午在院子中间吃饭。秦大秦二谨记秦老爹刚才的吩咐,忙按照周氏的指示,将桌子摆好。“哇,娘,好香!”秦二深吸了一口气。然后,他就看见他娘抿嘴笑了,眼角眉梢有他看不懂的,疑似风骚的味道,特别是他娘的目光,飞快掠过他和秦大后,瞥向秦老爹时,那简直是掩饰不住的羞涩。“你娃鼻子可真灵!”周氏将菜往桌子上一放,再一转身,屁股一扭一扭往厨房走去。秦家三男人皆是石化表情,待周氏走进厨房后,三人飞速聚集在桌子旁。“爹!娘怎么了?”秦大满脸担心。“我说菜好香,娘怎么露出那种表情?”秦二语气怪异,“莫不是中邪了?”秦老爹深深呼气,朝厨房方向看过一眼:“待会儿再观察一下。”周氏刚那表情,他不是没看过,年轻的时候,他和周氏刚成亲那会儿,他也曾看到过,只是——年轻时的周氏,嫩得跟个大白菜似的,偶尔娇羞一下,那是风韵,会挠得他心痒痒,而现在,这么一大把年纪,再做出那种表情,他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一地。“呵。”一声轻笑。秦家三男人齐齐哆嗦,还没来得及转头,就听见周氏笑着细声细气:“你们爷三俩在那儿做什么?该不会是想偷吃?”三男人飞快对视一眼,均从彼此眼神里看到复杂,他们家这位,有多久没笑过了。“娘,我们怎么会偷吃呢!”秦老大直起腰,望着周氏,很憨厚老实的模样,“你都还没上桌呢!”“是啊,娘。”秦老二跟在秦老大身后,他的目光落在周氏手中菜盆里,只见煮土豆里飘着油花花,一眼就很好吃的样子,“娘,你今儿做的菜可真香!”“瞧你说的什么话?!”周氏怪嗔的看过秦二,“难道丑丫做的就不好吃?”“丑丫做的哪能和娘做的比?”秦二讨好道,“丑丫的手艺都是跟娘学的,她最多学了有两三成,再说,丑丫多久没给我们放油了!我这嘴巴,都快寡出个鸟了!”秦二当然知道丑丫不放油是因为周氏不准,他这番说纯粹为了讨好周氏,周氏也没让他失望,当下笑着把菜盆儿放桌上。“娘,我去端饭!”“我去端饭。”秦大秦二齐齐说。“不许端!”周氏一筷子打在秦大手背上,“丑丫还没回来。”秦家三男人再次惊了——三男人的担心丑丫虽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,可这么多年,他们早已习惯那丫头躲在暗处。每天天不亮起床,趁外面没人,赶紧把猪草割了,回到家里,也是躲在阴暗处干活……他们吃饭的时候,她就在厨房准备猪食,等他们吃完了,她就吃他们吃剩下的……在秦家三男人印象中,十多年来,丑丫就没上过饭桌。既然不上饭桌,那么,丑丫有没有回来,有什么关系?“娘,我们先吃我们的,待会儿给丑丫留一口就可以了,我们和爹吃完还要下田。”秦大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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