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勉见她白色运动鞋上沾满了泥土,向她身后看了看:&ldo;一个人过来的?&rdo;
赵嘉儿点头:&ldo;前半夜本来是我守夜,廖老师替我守着了。&rdo;
在电话里,池勉并没有将陆嘉清的情况细说,赵嘉儿也没有细问,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。她一见陆嘉清瘦骨嶙峋的样子,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。
这里多是幸存下来的灾民,哭声、哀嚎声此起彼伏,医护人员耐心温柔地劝慰着。因此,赵嘉儿这一哭,众人也不以为意,池勉并未上前安慰。
赵嘉儿找了陆嘉清两年,在这种情况下见面,她需要哭出来。
即便是他,看到陆嘉清这个样子,心里也难受,眼眶已经泛红。
赵嘉儿慢慢止住哭声,伸手去摸陆嘉清没有输液的左手,衔着泪笑道:&ldo;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。&rdo;
护士过来给陆嘉清换输液瓶时,赵嘉儿礼貌地问了一句:&ldo;护士姐姐,他什么时候能醒?&rdo;
护士道:&ldo;他身体很虚弱,全靠一股求生意识撑到了现在,过了今晚再看看。这边医疗条件有限,你们最好还是送他去市医院。决定了的话,这边安排医疗队的车送他回市区。&rdo;
赵嘉儿一听,脸色便黯淡了下来;池勉在一旁答道:&ldo;我们决定了,送他回市区治疗。&rdo;
&ldo;池小勉,你不是得赶稿子么?嘉清有我守着就行了。&rdo;
池勉瞧赵嘉儿情绪不高,细声安慰道:&ldo;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,你开心些!等他醒了,你再好好审问审问他。不过,这小子昏迷前嘴里还念着你呢!&rdo;
赵嘉儿听他打趣自己,瞋他一眼:&ldo;你呀!赶紧回去赶稿子吧!&rdo;
&ldo;那好!我就不当电灯泡了!&rdo;
赵嘉儿在陆嘉清身边守到下半夜,想到明早要陪同着他去往市区,便回到了志愿者的救济棚。
她本以为这个时候是苏杭在守夜,可近了跟前,救济棚前坐着的人依旧是廖书言。
廖书言正抱着画板细细勾勒着夜空下的灾区,并未留意到赵嘉儿的靠近,直到眼前落下一重阴影,他才抬起了头。
赵嘉儿挠挠头:&ldo;廖老师,您还没睡啊?&rdo;
&ldo;睡不着,&rdo;廖书言收起画板,从塑胶凳上起身,一双眼又黑又沉,&ldo;嘉清怎么样?&rdo;
不知为何,在见过陆嘉清后,再面对廖书言,她有些手足无措,双眼只能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画板。她双手交握藏于身后,右脚脚尖轻轻点着地面,垂着脑袋道:&ldo;还昏睡着。医生说要送他回市区治疗,我……我回来拿行李,也跟苏队长说明一下情况。&rdo;
&ldo;是回昆明?&rdo;廖书言瞅着她,轻声问。
赵嘉儿点头,似乎料到廖书言会说什么,她抬头急急地道:&ldo;是跟着医疗队的车回昆明,廖老师不用担心!我一个人没问题的!&rdo;
廖书言心中一凉,却还是保持着微笑:&ldo;明天家姐会过来云南,我正好要回一趟昆明去接她。我跟你们一块儿回去,之后便不会打扰你了。&rdo;
赵嘉儿心口一堵,眼眶有些热,闷闷地应了一声:&ldo;哦。&rdo;
&ldo;我想去看看嘉清,可以么?&rdo;廖书言看着赵嘉儿闷着脑袋向救济棚走去,在她身后询问了一句。
赵嘉儿顿住脚步,回身笑道:&ldo;当然可以!&rdo;
赵嘉儿向苏杭说明了自己的打算,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,可苏杭只是冷冷地嘲笑了一声,便对她不理不睬了。
整理好行李离开救济棚时,她听到苏杭在她身后半是嘲讽半是无奈地感叹着:&ldo;城里来的姑娘哟,早点回家吧!&rdo;
赵嘉儿纵然心里有些委屈,也无言为自己申辩。
旁人不明白陆嘉清在她心里的地位,也不明白她为了寻找陆嘉清受了多少冷眼嘲笑。如今,好不容易在灾难中见到奄奄一息的他,她没有办法做到舍小家顾大家。
不能亲眼看到陆嘉清醒来,她也没法安心去做事。
身边走过军人、护士、志愿者……这些人的敬业精神令她感动,也令她羞愧。
在崎岖不平的废墟里行走,她紧紧握着两肩的背包带,低声对跟在身后的廖书言说道:&ldo;等嘉清醒过来不需要照顾后,我会再回来。&rdo;
廖书言道:&ldo;不用在意旁人怎么看你,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。换位思考,若是他们的亲友也遭了难,他们也会选择陪在亲友身边。我们不是圣人,顾不了许多人的生死,但求问心无愧而已。&rdo;
赵嘉儿道:&ldo;这一趟出门,我见识了不同的人和事,也学到了很多。当然,我自己身上真的有很多毛病,廖老师不是也发现了么?我娇气,没主见,依赖性大,还挑食……&rdo;
廖书言听她语气像是与谁斗气斗狠一般,不由笑出了声。
赵嘉儿跳到平地上,转身,认真地看着廖书言:&ldo;廖老师别笑,我是认真的!&rdo;
廖书言走到她身边,嘴角仍带着笑:&ldo;要我说,你比谁都有主见,也很勇敢。知道自己喜欢什么,想要什么,并为之努力坚持,这是很多人都欠缺的勇气,不满家里安排的相亲而离家出走,为了朋友,敢来这么危险的地方……这些很多人比不上你。&rdo;
赵嘉儿听他将自己头脑一热做出的决定也能夸成这样,有些难以置信:&ldo;廖老师不愧是老师,舌灿莲花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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