瑾儿松了口气,重新上轿,四个轿夫不再故弄玄虚把脚步走得齐刷刷,小严与沈绯衣是有马的,一行人穿过残月孤坟,从山底小路行走,七绕八拐,走了约半个多时辰,眼前一亮,居然出现栋巍峨大宅。
轿子在朱漆铜钉的大门前停下,瑾儿下来嫣然一笑,旁边有人递过垂珠琉璃灯,将她的容颜照得纤豪毕现,越发明秀可爱,柔声道:&ldo;两位公子,请往这里走。&rdo;
小严沈绯衣把心一横,大步拾阶而上。
进了门,迎面是一障山水画玉石屏,之后雕甍绣槛轩峻壮丽,满园树木山石,满是葱蔚洇润之气,疏林如画奇花烂漫,果然是绝顶豪富之家。
瑾儿一路巧笑,带他们穿过绮疏雕槛,亭台楼榭,领进大厅之中,座上已经等了人,听到声音,慢慢转过身。
他约莫五十多岁年纪,须发皆白,宽袍大袖仙风道骨,动辄抚髯而笑,姿势十分优雅。
&ldo;两位公子来得晚了,是不是瑾儿这个丫头怠慢了贵客?&rdo;
&ldo;还好。&rdo;沈绯衣淡淡的道。
&ldo;来,我们边吃边聊。&rdo;老者一展手,一旁早已设置了酒宴,有年轻貌美的侍女环立在侧。
事情越发匪夷所思,小严与沈绯衣索性再不多话,径直去桌旁坐下。
六
满桌珍馐佳酿媚眼纤指,玛瑙玉盘里盛了安邑之枣、江陵之橘,侍女们蝴蝶般在桌穿梭布菜倒酒,可惜两个客人并不举杯动箸,小严还笑嘻嘻地客气一番,沈绯衣干脆板了脸,木头似地插在位子上。
老者奇怪:&ldo;两位公子难道是不好意思?或者觉得我这里的菜肴不够精致,难以引起食欲?&rdo;
&ldo;哪里……&rdo;小严道,话未说完,沈绯衣已经冷冷接上去,&ldo;不必麻烦,我们不是来吃饭喝酒的。&rdo;
&ldo;哈,哪有做客不吃饭的道理。&rdo;老者笑。
&ldo;我们也不是来做客的,只是想听一听关于乱石冢的内情。&rdo;
&ldo;这话从何说起?&rdo;老者放下筷子,目光瞬间寒如利刃,慢慢划过小严、沈绯衣,移到一旁的瑾儿脸上,瑾儿&lso;朴通&rso;一声跪在地上。
&ldo;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?&rdo;
&ldo;是……是奴婢的错,方才严公子沈公子不肯来,奴婢便挑出乱石冢的话头,然后……&rdo;她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。
&ldo;然后你就把他们骗来了,是不是?&rdo;老者手缕胡须,替她说完。
&ldo;是,奴婢错了,请主人责罚。&rdo;她磕头如鸡啄米,煞是可怜。
老者冷了脸,鹤发童颜,酒气上涌又牵出红晕,一张罩了白须与雪丝的孩儿面,透出凌厉之色,说不出的怪异。
他白眉下的目光如冰棱,左右一扫,立刻有人上来按住瑾儿往外拖,两条粗壮的汗子,四双蒲扇似的巨掌,哪里懂得怜香惜玉,将瑾儿扯得钗环剥落鬓发皆散,哭哭啼啼小动物般一路拽出去。
老者再不理会别人,自顾自举起酒杯,向小严沈绯衣道:&ldo;手下人办事不当,竟然用谎言欺骗两位贵客,老夫在此先自罚三杯。&rdo;
手上不停,转眼一口气已喝完三杯酒,小严皱眉,沈绯衣干脆道:&ldo;你也不必惺惺作态,她不过是个小丫头,若不是主人授意,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。&rdo;
&ldo;你是指乱石冢的事与我有关?&rdo;
&ldo;我只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请我们来做客,也不会无缘无故知道我们在查走尸的案子。&rdo;
&ldo;呵呵,&rdo;老者放下酒杯,拈髯而笑,&ldo;沈公子,你实在是多虑了,请你们来做客,是因为难得山野荒地里难得出现似你们这样俊秀风雅的少年,而老朽已多年不见外客,寒夜漫漫实在百无聊赖,故请你们来吃杯水洒,略尽一尽地主之宜。&rdo;
他说得诚恳,沈绯衣哪里肯相信,也不反驳,只是冷笑。
老者道:&ldo;至于为什么会知道两位公子来乱石冢,却是老朽自己的本事,我不但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乱石冢,而且还知道两位的底细来历。&rdo;
&ldo;哦?&rdo;小严笑了,&ldo;我是个平常人,也没什么来历,随便到昌令县找个人问问,什么底细都一清二白了。倒是这位仁兄行踪叵测,世外高人一般,想必要废些力气才能打听到他的来历。&rdo;
沈绯衣瞪他一眼,小严装作没看到,追问老者:&ldo;你可知道这位沈公子是什么来路?&rdo;
老者微笑起来,胸有成竹地抿了口酒,眼瞟了沈绯衣,&ldo;沈公子自然是有来历的人,老朽只敢说一句话,整个昌令县,恐怕都找不出一个比沈公子更富贵的人,至于为什么到了这块小地方,公子,老朽也不多说了,你自然有你的目的,我只祝你马到成功。&rdo;
话说得很玄,小严很有些不明白,瞪着他道:&ldo;这种江湖术士的口舌把戏,你以为我会相信?&rdo;
&ldo;严公子,老朽只说一句,你仔细看看沈公子的衣饰。&rdo;
小严上下细看一遍,突然发现沈绯衣虽然只是一袭式样简单的黑衣,但裁剪精致,衣料轻且薄,如人的第二层皮肤,显然是价格不菲。
他张了张嘴,没出声。
&ldo;做官三代,才能懂得穿衣吃饭。且不说沈公子满身上下的雍荣气度,只这一身打扮,便是人上人。老朽何必再废心思猜摸揣测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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