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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（第1页）

气氛是不自然的热闹，唯独主桌上却冷清异常。许久后，倒是久未谋面的左漓率先开了口：&ldo;姐姐，好久没见你了，越发动人了。劭王哥哥把你护的可紧了，我每回想来探望你，都被他给推了。&rdo;

话才完，更安静了，这下就连少清都铁青下了脸色。紧抿着唇，眼神呆滞的没有焦距，放眼这整桌的人，唯有班泉和少远若无其事的喝着茶。

&ldo;漓郡主，不打紧啊。待在王府里，默静姐依旧能替您绣嫁衣。&rdo;说话的是少远，笑嘻嘻的，像个孩子，还是像从前一样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，从没顾忌。

&ldo;嫁衣？&rdo;话锋转的太快，我愣是没反映过来。看着羞红了脸的左漓，垂头偷笑，不知该怎么启齿，我才了然了几分，跟着开心了起来：&ldo;恭喜了。&rdo;

一直以来，能让左漓娇羞的人，只有少瑾。这嫁衣，怕也是为他而甘愿披身的，隐隐的，软下了几分心，真希望这丫头如现在这样的笑，能一直到永远。

&ldo;是皇上指的婚，本说……爹爹刚走，我要守孝，可皇上体恤，说是我无依无靠的，就指了。&rdo;她皱了皱鼻子，双手无措的搅着衣袂，片刻，又抬起头，眼眸闪亮望着我：&ldo;我娘家没人了，还有好些事儿要自己张罗，所以才想着姐姐能帮着绣嫁衣。&rdo;

&ldo;好呀。&rdo;我应得慡快，心头萦绕着甜，仿佛见到了昔日的自己。她的眉目间没有我当日上轿时的无奈，没人知道我有多盼，盼能带着这般雀跃期待的心情，端上最美的笑容，去迎喜帕揭开刹那的那张脸。

正看的痴神，少瑾阴沉的声音扬起，话是冲着左漓说的，眼却瞧着我，&ldo;何必那么急，离婚期还有好些日子。&rdo;

这话让左漓更红了脸，尴尬的左右顾盼着，找不着台阶下。好在少歆好心打了圆场，只是话颇失了分寸：&ldo;既然还早，不如默静姐绣两件吧，瞧你和大哥也分不开，再嫁一回得了。&rdo;

话音刚末，一阵混乱，少瑾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。班泉似是不经意踢上了桌脚，吃痛闷哼了声。丫鬟们涌上，手忙脚乱的替少瑾换了盏新茶，溅开的水也波及了左右的少沁与左漓，慌乱着窜跳起来。

眼瞧着局面已有些难以收拾，偏是老夫人选在这时候进来。清了下喉，引来大伙的注意，沉着脸，表情怪异。我避开她的目光，想是她也听到了少沁的话。

这餐饭有了这么个开局，自是食不知味。我疑惑的是这满桌美食，叔嫂传珍、龙井虾仁、宋嫂鱼羹……大多全是我家乡的名菜。瞅着，我开始怀疑，少清那一直不擅表达解释的性子是否师承了他娘亲，脉脉巧思关切，偏是老夫人只会不会说。

&ldo;你疯了？&rdo;我试图甩开紧箍在腕间的手，惊恐的看向眼前这男人。

何时起，少瑾变的这般深不可测了？叫嚷下，他终于停下脚步，侧头闭着眼，呼吸很是沉重。瑾园外，格外的静，奴才们全聚在正厅里伺候着夫人们，只有我们俩人对立着，伴着静幽异常的夜。

他一直没开口，只是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。晚膳后，左漓和少歆就拉着我来瑾园聊了些会，没多久少清就派了家丁来叫唤，说是已在门外候着，该回王府了。

我才点头，正想离开，少瑾就突然失了理智般。众目睽睽下，拉起我便往外走。

&ldo;你早知道我疯了。&rdo;终于，他开口了，如同一种控诉。咬牙间，泄着积压多日的愤。

没回话，我静静的看着他，起伏剧烈的胸膛，浑身散发着让我觉得危险的气息。&ldo;为什么不来质问我，你该是看过那些信了啊！&rdo;他吼着，清冷的音，像被激怒的醒狮，糙木皆兵。

&ldo;为什么？&rdo;如其所愿，我问道，面色凝重。

&ldo;默静。&rdo;渐渐的，他稳住了情绪，恢复几分往日的模样，&ldo;你会怪我吗？&rdo;

他问的很小心翼翼，始终不敢直视我的眼，禁不住我冷笑了声，转身看向前头漆黑的池，&ldo;不怪你，你可以说自己逼不得已，我也明白不该对你太苛刻。可我恨你，恨你的自私，你不会明白对于一个打小就无父无母的孤女来说，养她育她的地方是有多深的意义。你一把火，烧毁的是我的家，烧死的是我的亲人。这仇本该不共戴天，我真想能亲手杀了你，可偏偏你是夏侯少瑾，是我先招惹上的人，是少清的弟弟。&rdo;

&ldo;对不起，我收不了手，也无法收手。可我会还你，等到一切结束了，我可以还你一个家，一份安稳！&rdo;他说的自信，绊倒少清，夺过家产于他而言，好像是无论谁都动摇不了的信念。

那模样，可怕极了，足以让我想到丧心病狂。

&ldo;你明知道跟怡妃谋事，就像与虎谋皮。最毒妇人心，何况还是一个志在天下的女人，你永远只是她的棋子，棋子的下场只有一个，那就是死。&rdo;我不明白游怡究竟是怎样牵制住这个男人的，让他明知那些信落入我手，都不能阻止。

或许压根没有牵制，他替游怡办事，游怡给他夏侯氏，如此简单而已。

&ldo;为了你。&rdo;

这回答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，我却笑得更讽刺，&ldo;真的是为我吗？如今我是身陷劭王府，而不是你大哥身边。就算绊倒少清，得了一切，你很清楚还是斗不过劭王。这样伤我，是为了我吗？可我怎么看，最后你唯一得到的利益，都是这夏侯氏的家业。&rdo;

字字灼灼，逼得他心虚了起来，眼神愈渐混乱挣扎，手足无措了好半晌。猛地抬头，看着我的神情是痛苦的，眉心皱得生紧，不再如初见时的清秀了，&ldo;那又如何？是，我的确是弃你求权了，因为那对一个男人来说更重要！你对我呢，何尝不是利用，从来你只会用心去记夏侯少清的好，去记我的坏。得不到，不如毁了……&rdo;

&ldo;我说过，不怪你。就当我们扯清了，谁也不欠谁了，我不愿你出事，不愿漓郡主伤心。就现在，各自离开，别再交集了，我只会让你痛。&rdo;语末，他依旧瞪着我，眼眶血红，满是不甘。我冷眉，伸出手，硬生生的掰开腕间的那双手，透过指尖的触碰，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心底的挣扎。

终于，他自己放手了。格外的洒脱，闭上眼，就这样与我擦肩而过，昭显着决绝。我深呼吸，举步，背道而驰。身后，又突然传来少瑾的声音，很熟悉的语调，像极了曾经他替我端着汤，在清园门口的呓语：&ldo;默静，你真的不愿费丝毫精力去记夏侯少瑾这个人吗？&rdo;

我久久没有回头，直到听见他举步，以为等不来我的驻足了，我才僵直了背脊，径自呢喃，不在乎他是否还在听：&ldo;在我心里永远会记得曾经的那池盛世荷花，以及池畔伴我赏花之人，还有他说过的话，那么真，那么纯，往后都不会再有了。&rdo;

无数喜庆的灯笼高挂，紧密嘈杂的鞭炮声不绝于耳。纵然入夜，今晚，还是热闹的沸腾。惟独这马车内，安静突兀，班泉闭眼小歇着，像是很累，嘴角却挂着显而易见的笑容。说不清的奇怪，瞅了他良久，我才自顾自的回头。

没理会对面心思神游的少清，径自挑起车帘，看着外头的热闹。简陋的民宅前，瘦小的女孩扬着笑，开心的蹦跳拍手，努力遥望着远处大户人家燃放着的爆竹。

那摸样，让我忆起了儿时的自己。还没有酒庄的时候，晨姨从来不兴过年，每逢年关，我们总是冷冷清清的，我也常这样偷跑出来看别人家的热闹。那会，小小的满足，便是大大的幸福。

正沉溺着，少清格外低沉暗忍的声音突然在车内弥漫开。不是冲着我说的，而是冲着班泉：&ldo;我娘是不是也把少瑾的事告诉你了？&rdo;

闻声我下意识的看向班泉，他微掀眼帘，轻点了下头。这反映更让少清面色难堪，抿唇，不发一言的瞥向别处。许久，才迸出一句：&ldo;不要插手。&rdo;

&ldo;由不得我，请示了王爷再说。&rdo;

听了这话，少清才缓下几分面色。像是能确定劭王定是无意管这事，我却糊涂了，左右张望，本想噤声不多话，可班泉硬是把事端扯到了我头上：&ldo;王爷该是会出手的，夏侯少瑾不仅仅只是想侵吞夏侯氏的家业，也招惹了柳姑娘，柳姑娘的事就是王爷的事。&rdo;

&ldo;你……&rdo;少清气急，涨红了脸，吞吐了会才算顺了气：&ldo;我没心思玩，也不想再欠劭王府的，我的家事不想假他人之手。&rdo;

&ldo;劳烦你们照顾下我的存在好吗？&rdo;忍不住了，好似我就像空气般，我还是开了口。

&ldo;末将知罪。&rdo;班泉还是严肃，眼风扫向我，有些无辜。我抽搐着脸，微眯眼，想不出丝毫办法应对这样的人。

最后索性闭上眼，懒得再深究，反正由不着我什么事。

没料这会，班泉倒清了清喉，认真了起来：&ldo;二爷这次动作大了些，由他经营的丝庄听老夫人说问题很好。劭王府替夏侯家解围，已不是第一次，老夫人应是习惯了。从前大公子还小，先皇重农抑商，夏侯府头一个难关，就是老夫人求老劭王帮忙才过的。而后，大公子主了不少事，那会宪王设了局给夏侯老爷按了罪，亦是大公子求怡妃，托了劭王，才没事儿的。这回，多半老夫人也是无计可施了，才希望我能求劭王再帮上一回。&rdo;

话被挑开，我直觉的望向少清，他皱着眉，脸色铁青。这才明白了几分，难怪当日游怡会说，少清欠她的永远还不清。

&ldo;那当时为什么不求漓郡主？&rdo;我不解，何苦要舍近求远，还生生欠下人情供人牵制。

&ldo;漓儿劝不住她爹爹。&rdo;少清闷声解释了句，眼神里憋着的火我似是能了然几分。犹豫了会，我笑睨向他，说道：&ldo;班副将跟你闹着玩呢，这事我不会插手，想是王爷也分不了身。本就该由着你自己解决的，你想让我帮，我还懒得呢。&rdo;

少清是该气的，就像怀才不遇的书生一般。空有满腹才智，却一直被人压抑着，寻不着半丝fèng隙一展抱负。何况和游怡间的牵扯，本是能断的，被老夫人这么一闹，他怕的兴许就是这剪不断理还乱。

沉寂良久，他抬眸望着我，阴霾瞬逝，幽黑如夜的瞳，闪烁着笑意。渐渐的，那笑容扩大了，直氲上了眉梢，他靠向车壁有几分得意冲班泉挑眉：&ldo;班泉，我今日才明白，为何世人都说三千佳丽不及知己一见。&rdo;

&ldo;是吗？那恭喜大公子了。&rdo;就着那话，班泉恭谨的道，随即忽而扫了我眼，仿佛自言自语：&ldo;可惜了为什么今日才明白呢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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