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令谋道:&ldo;那么,我和有成兄,这个机会来着了。马子明太守,祝君认识吗。&rdo;
祝公远两手一拱道:&ldo;久闻其名,家住贸县廊头(注:鄞县汉朝以来,称为贸县,在现在鄞县以东。据《康熙志》,马氏家住廊头)。&rdo;
田令谋点头道:&ldo;这就是了。太守的儿子,名叫文才。特意在家请师授读。所以这个名号,他竟是名实相和会的。太守听说你家有一位千金,饱有文学,人品更不必提,堪称第一,因此特命小弟前来,为两家一作媒人,将你家小姐许配马文才。小弟又怕自己面子不够,拉了有成前来,可说双媒造府。祝君对此,谅无推辞的了。&rdo;说着,哈哈一笑。
祝公远听说马子明的儿子求婚,心里已有三分愿意。何况这两位媒人,在这乡下又是天字第一号的阔人,也不敢推辞。因道:&ldo;我公之命,小弟焉敢不遵。但文才多大岁数,人品怎样,小弟尚无所知。&rdo;
田令谋哈哈笑道:&ldo;是我们说话说得太快了。今当补行报告,文才今已二十二岁,人品啦,你不用提,保居……&rdo;他这言语没有说完,把一支麈尾轻轻地在手上拂了几拂。
李有成不等他把言语说完,免露穷相,便笑道:&ldo;第一两个字,当然不能说,这里千金已称第一,文才的人品,只称第二吧?&rdo;
田令谋那保居第一的话,自己正不好开口,一刻又想不起别的话来。他从旁一插嘴,正好解了围。便笑道:&ldo;对了对了,保居第二吧?&rdo;
祝公远道:&ldo;二公说话,当然不会错的。但是我家只有这个女儿,小妻也疼爱得了不得,小弟拟看一看小妻的意见如何,三日之后,可以听弟的回音。&rdo;
李有成道:&ldo;哎哟,那不是这消息靠不住了吗?&rdo;
田令谋道:&ldo;三天也不算多。可是我是个行路之人,三天期限,成了也罢。若是不成呢,这三天太无所谓了。&rdo;
祝公远点了一点头,又拱手作了几回揖。因道:&ldo;根据二公之为人,说的话,没有不相信的。以公远而论,当然唯命是从。可是小妻是个女人,又只生了这个女,若就是这样一笔将她抹煞,这样议论,小弟也不好开口。&rdo;说着话,站起来,又作了一个揖道:&ldo;愿二公明以教我。&rdo;
二人连忙还揖,大家坐下。
李有成道:&ldo;这样说,祝君是没有什么话了。照着平常而论,也似乎应当通过安人。这样吧,我们两人就此闲谈,祝君可以告便。&rdo;
田令谋道:&ldo;好,就依了有成兄。我还可以告诉公远君,马子明兄,论起家财来,这几县可称首富。凡是尊嫂令媛觉得马子明兄所可办到的,只管说,在纳礼时候,一定叫马家努力为之。这件事,祝君虽不曾对我说,我们也非常明白呀!&rdo;说毕,又打了个哈哈。
祝公远道:&ldo;既然二公许我暂时告便,我也不客气了。二公不一定在这里等候,小弟家中有一小园,可以在里面散步散步。&rdo;
二人都答应了好。祝公远起身告辞,自向里面屋子里头来,滕氏正靠窗户坐着,见丈夫高高兴兴进了房间。便道:&ldo;客都走了吗?&rdo;
祝公远道:&ldo;大远的路,刚刚来,哪里就走了。恭喜安人,贺喜安人啦!&rdo;站住脚,奉上一揖。
腾氏道:&ldo;什么喜讯?看你乐成这个样子。&rdo;
祝公远道:&ldo;二位不辞远道,特地到我家来,你猜,是干什么来的?&rdo;
滕氏道:&ldo;不知道呀!&rdo;
祝公远道:&ldo;是为英台作媒来的。&rdo;
滕氏道:&ldo;哦!作媒来的,哪一家呢?&rdo;
祝公远道:&ldo;是马子明太守家。他家有一个大儿子,名叫文才,今天二十二岁,特意请二公前来作伐。只看二位作这样大的官,这个媒人非同等闲啦。&rdo;
滕氏道:&ldo;这马太守家,颇是有名。不过男孩子我二人都没有见过,似乎应当看看。再说,他家既很有钱,现今还在念书,应当带两篇文章来看看才是呀。&rdo;
祝公远道:&ldo;你这话,都和我说的一样。一定转告二公。除比以外,你没什么话要说了吗?&rdo;
滕氏道:&ldo;还有呀!我家英台现在肚子里真装满了书。差不多的人,她不会放在眼里的。似乎应当问她一问。还有,讨回文章来,也应当让她过目。&rdo;
祝公远进来,就在滕氏邻近一张方几上坐了。这时突然站起来,红着脸道:&ldo;这就是你的不对了。从前英台要上杭州去念书,我是不答应的。后来七说八说,我答应了,你想想看,这三年以来,我两人担惊受怕,还在小处吗?再遇到出阁这件大事,我们又从哪一点上不想她过得去。你想,马家这样的人家,真是打灯笼也寻找不出来的,岂能放过?何况这两位大媒人,又是两位大官,哪里去找。你再要事先征求认可,实在太麻烦了。照说呢,她也没有什么不认可的,你想,还有第二家马家吗?所以我认为事先无征求她同意的道理。&rdo;
滕氏见丈夫说得振振有辞,家里有客呢,也不宜过于争执。好在也不是一天就能说妥的。便道:&ldo;马家是有名声的,我知道。但是他的大孩子,总以为要像个人样,不能三分不像人,七分倒像鬼,那就把钱堆成山,让英台嫁过去,英台也是不会乐意的吧?还有那文稿,我是无所谓,可是英台就成了自己的性命,那也非拿来看不可。&rdo;
祝公远道:&ldo;说来说去,你不就是这两句话吗?这个我已经知道,还有什么话?&rdo;
滕氏道:&ldo;再没有什么话了?&rdo;
祝公远道:&ldo;没有什么话,我就陪客去了。英台,你暂时不必告诉她。&rdo;
说毕,他仍回到客厅里来。果然,那两位大媒人都游花园去了。这里派家人去请,两位佳宾才回来。
田令谋将麈尾摇了两摇,笑道:&ldo;千金果然不同等闲。在秋千架子上刻她一首诗,可惜没有纸笔,不能全记。仿佛有这样几句,&lso;红索彩云客,一度争高人。&rso;又说,&lso;明月送影去,风细落地轻。&rso;这种句子,都是弄秋千,而又描写有寄托,句子结尾,有英记字样,所以我猜,不是祝君作品。而二十岁姑娘,能作出这样的诗来,真是不容易。&rdo;
祝公远连说见笑大方。
李有成道:&ldo;不,几多读书种子,还作不出来呢。&rdo;
大家分宾主坐下。
田令谋道:&ldo;祝君进内见了安人,一定把我两人来意详细告知,嫂夫人意见如何呢?&rdo;
祝公远就婉转地把滕氏之意告诉一番。
田令谋道:&ldo;事情倒有七八分可成,有成兄之意见怎样?&rdo;说时,把麈尾慢慢的拂着。
李有成点头道:&ldo;据我看,不止七八分可成吧?因为一见祝旨,他就说过&lso;我公之命,焉敢不遵。&rso;这简直不打折扣,实实在在十分可成。后来入内见嫂夫人,商量意见,当然,这也是人情中事。现在据祝君来说,对我两位媒人,也说这是难得的。现在只要看几篇文稿,和马文才本人,根据人情来谈,这没有什么话可说的。马文才现时在家中,只要我说声奉请,他不能不来,来了之后,祝君夫妇要看新姑爷,你说,这还不好办?至于几篇文稿,那更容易,明天我派专人,到马府上去拿。不但三篇五篇,把他的文稿,尽量拿来,都可以办到。所以据我看来,丝毫没有为难之处,令谋兄说,只有七八分可成,现在经我一一解释,简直就是十成。不过经过手续延搁,迟两天日子而已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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