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我不知道!&rdo;
王纯转过头来。&ldo;你让我感到陌生。从没想到你还会说谎,而且说得那样熟练。看来是经常说谎吧,是不是?&rdo;
&ldo;谁都可能说谎。只要不是出于恶意。&rdo;
&ldo;那么,你打算永远说谎了?&rdo;
&ldo;王纯,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对你说谎,我从来没跟你隐瞒过我有妻子有孩子有家这个事实。&rdo;
&ldo;从理论上讲,是这样的。&rdo;
&ldo;什么意思?&rdo;
&ldo;意思就是,以前,我对你妻子的认识,仅仅只限于理论上。她在我这里是抽象的,不具体的,因为你从来不跟我说她,不说她好,也不说她不好,你根本不提她,她在你那里好像不存在,于是我当然也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!&rdo;
&ldo;这是我的疏忽,也许不是疏忽,我确实不想让你认识她,我怕那会使你感到不安,内疚,我了解你。其实她跟你并无关系,这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。&rdo;
&ldo;自欺欺人!她明明跟我关系密切。&rdo;
&ldo;这得看从哪个角度上说了。王纯,我只是不愿意让你过多地搅到一些无谓的事儿里去,我想我能一个人处理的就一个人处理了,你能理解吧?&rdo;
&ldo;能。可是现在我已经认识她了,就没法儿再像以前那样做局外人。&rdo;话锋一转,&ldo;跟我说说她。&rdo;
钟锐不愿意说晓雪,此时格外的不愿意,但不说点什么显然过不去,沉默了一会儿,他说,&ldo;你也认识她了,能不能先说说你的印象?&rdo;
王纯深深吸了口气。&ldo;长得挺好。&rdo;说完看钟锐,钟锐脸上没任何表示,王纯等了一会儿,又说,&ldo;很贤慧,&rdo;钟锐仍不语,王纯接着说,&ldo;气质也好,听说她跟你是大学同学?&rdo;钟锐点了点头。经过一段很长的静默,再开口时王纯声音有些发颤,&ldo;我拿她跟我做了比较,我找不出自己比她强的地方,除了比她‐‐年、轻。&rdo;
&ldo;你就是这样看我?&rdo;
&ldo;你让我还能怎么看?&rdo;
&ldo;既然这样,我们之间无话可说。&rdo;
&ldo;你必须说!&rdo;
&ldo;好,我说。因为你比她年轻,所以我就抛弃了她而看上了你。自然,你也会有青春逝去的时候,到那时,我再另作选择……&rdo;
王纯气得说不出话,起身就走。
小学校的白栅栏门被锁上了,传达老吕正在为自己准备午饭。没事的时候他通常坐在门口或窗前盯着大门,防止调皮学生、闲杂人员出入,有事时就锁上门,很负责任。午饭的主食是在街上买的半斤葱油发面饼,炸的酱,另外还有一块钱豆腐。把豆腐切成小方块,放在盐水里煮,盐水煮豆腐豆腐不老。煮开后连锅一起端下‐‐若是冬天,锅就一直坐在火上‐‐蘸作料吃。作料是四川人吃火锅时的正宗作料,蒜泥,盐,香油,老吕是美食家。火锅里他最爱吃的东西是鸭血,北京到处是烤鸭,却没有血。猪血倒是不少,老吕吃过一回,粗粗拉拉不说,还有一股子猪圈味,北京人不会吃东西!没有鸭血,只好以豆腐代之。豆腐已下进了锅,这会儿,老吕在剥蒜,忽听大铁门&ldo;咣当咣当&rdo;一阵乱响,什么人,敢在这里放肆!老吕把蒜瓣往碗里一摔,&ldo;腾&rdo;地起身,走到门口喝问:&ldo;干什么?&rdo;
大铁门前的人回过头来,一张端端正正的小脸苍白,眼里有泪。老吕有些发慌,他不过是声高了点,小丫头也忒不经事儿了。&ldo;等着,我拿钥匙。&rdo;他咕噜了一句,转身回屋。等他拿着钥匙出来,姑娘已不在了,向外看,没有,偶回头,看到姑娘被钟锐半推半拥地向楼上走,老吕拿着钥匙回了屋,摇了摇头。
《牵手》第三部分(6)
钟锐让王纯在沙发上坐下,自己坐在了她的身边,这次王纯没任何表示,但决不意味着接受,而是一种漠然。钟锐小心地注意不触碰到她,不再触怒她。王纯双肘支着膝盖,双手托腮,双眼微微下垂看着目光可及的某处,一动不动。
&ldo;唉,我不过替你说出了你脑子里想的话,你还气,这不是自己气自己吗?&rdo;钟锐说,王纯不响,脸上一层细细的汗。钟锐起身,打开空调,关好门,窗,又给王纯倒了杯水,递过去,王纯不看,不接,钟锐只好讪讪地把杯子放到一边。空调机嗡嗡地响,室内温度很快降了下来。此间不论钟锐做什么,王纯一概充耳不闻,视而不见,钟锐知道不表态是过不了关了。又沉默了一会儿,他说了。
&ldo;你看她看得很准,不光你,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这样看她,包括我。&rdo;王纯扭过脸来,钟锐看着她,说,&ldo;可是,作为他的丈夫,我必定要有一些别人所不可能有的感受。……&rdo;
空调机嗡嗡地响。
&ldo;我早就想到过结束,早在认识你之前。你必须相信我,你是我们婚姻失败的结果,不是原因。我没跟你说她,是因为没的可说。说什么?这些年我和她之间就找不到一件可称得上事的事儿,小吵小闹有,但总的来说,非常的平静平淡。刚结婚时的那点新鲜感过去了之后,就只剩下了一天天的重复,日子像是复印机复印出来的。王纯,你没结过婚,你无法知道,婚姻的致命伤不是那些大灾大难大起大落,而恰恰是这种毫无希望的死寂。你比方说监狱里,真正摧毁人的是什么?是吃苦受累干重活儿?不!是把你一天天的关屋里什么都不让你干!人可以承受有重量有分量的压力,却很难受得了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压力。灾难打击总可以过去,过不去的是日复一日历久不衰的平静平淡!这种家庭生活是相当磨蚀人的,磨蚀的不光光是精神情感,在认识你之前,很长一段时间了,我对夫妻的性生活就已没有了兴趣,一个月能有一次?恐怕都没有。我想可能是我不行了,直到遇到了你……&rdo;说到这,钟锐把手放在了王纯的肩上,那肩硬而冷,坚持了一会儿,钟锐觉着无趣,把手拿了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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