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节:第三回(1)
周世良道:&ot;我不能睡,我要把这件衣服补起来才行呢。&rdo;
计春道:&ot;你那里fèng得来?有道是拿锄头的手,不能捏针;捏针的手不能拿锄头。明天送给王大妈去替你fèng一fèng罢。&rdo;
周世良道:&ot;她的事情也很忙,怎好常常找她呢?你先睡罢,你还打着赤脚呢。坐在这里不动,那是很凉的。&rdo;
计春走到厨房里去,打开盛饭的瓦钵子,看了一看,见里面剩了不多的饭,就走回房来对父亲道:&ot;明天早上的饭也不够,又该起早了。&rdo;
周世良道:&ot;为了省事起见,明天加一瓢水,把剩饭煮了汤饭吃就是了。&rdo;
计春道:&ot;一点菜汤没有,一点油盐没有,怎么煮汤饭吃呢?&rdo;
周世良fèng着衣服笑道:&ot;我们用手抓了白饭吃,一边抓了吃,一边向田坂上去,又省事,又痛快。&rdo;
计春铺着被褥,放好枕头,又找了一把蒲扇来。跪在床褥上,向帐子犄角里,四处打扫蚊子。打扫干净了,放下帐子来,对父亲道;&ot;你睡罢。我来和你fèng起这块补钉来。&rdo;
周世良身子一偏,将手上的衣服,藏到一边去,笑道:&ot;你不要动手,我自己快fèng起来了。&rdo;
计春又坐下来了,望了他父亲的脸,只管笑着。周世良瞅了他一眼道:&ot;你笑些什么?&rdo;
计春道:&ot;爹!我看你也太苦了。……&ot;说到这里,用手摄了几搔头发,又微微的笑道:&ot;人家许多人要和我找个继妈,你为什么不答应呢?有了继妈,煮饭,作衣服,看家,都有了人了,那就好了。&rdo;
他说着话,又只管不住的搔着头发,望了周世良的脸,只管笑着。周世良放下了衣服,用手摸着下巴,露了牙向他嘻嘻的笑着。许久才道:&ot;你这孩子,倒有心,……&ot;说到这里,立刻叹了一口气道:&ot;孩子!我还不是为着你吗?人生在世,要女人作什么。不就是为了作衣,煮饭,传宗接后吗?我现在有了儿子,饭自己会煮,衣服自己也会补;再说,我又是这样一大把年纪,要女人作什么?还有一个大原因,我要和你找个继母,不知道她喜欢你不喜欢你,也不知你肯不肯听她的话?若是两个人中有一个人说的不对头,家里就会闹得不安宁。我们父子两个,现在虽然是冷清一点,总也过得平平安安的,又何必去再费那些事?有那讨亲的钱,我还拿来给你念书哩。话越说就越远了,睡觉罢。&rdo;
说着,拉着计春的手,让他上床去。计春道:&ot;你为什么不睡?&rdo;
周世良道:&ot;你不要闹,让我把这件衣服的托肩,fèng了起来罢。&rdo;
说话时,一阵雨点,打着瓦上,清脆之极。窗子外的北瓜藤,被风刮着,咬咬作响。计春道:&ot;天气多凉呀!秋蚊子也叮得厉害。&rdo;
他躺在床上,两手抄了帐子,伸出一个头来。周世良道:&ot;我实在不要睡。&rdo;
计春笑道:&ot;你再不睡,我就要吹灯了。&rdo;
说着,呼的一声,将桌上那盏油灯吹灭了,立刻屋子里漆黑。周世良不觉哈哈大笑道:&ot;你这孩子,也是淘气。&rdo;
说毕,他也只好上床睡觉去了。半夜里鸡一叫着,计春就爬下了床,摸索着走到了厨房里去。在灶头上摸到了火柴,坐到灶门口,擦了一根,点着柴糙就向灶里烧起火来。就了灶里的柴糙火光,也不必点灯,就洗米煮起饭来。等饭煮得熟了,天色也就发了自。周世良在床上打了一个翻身,伸手一摸,没有了儿子,口里便叫起来道:&ot;人那里去了?&rdo;
计春道:&ot;爹!我把饭煮熟了,你来吃了饭再上田里去罢。&rdo;
世良道:&ot;你这孩子做事,也太用心,不告诉我一声儿,就起来作饭吃了,我这大的力气,还要没有成人的儿子煮饭我吃吗?你洗洗脸罢,菜就交给我来弄了。&rdo;
说着话,他开了厨房门,走到菜园子里去。在天色昏暗的当中,半看半摸,在王瓜藤架上,摸下了七八条大小王瓜,带到厨房里面来。计春道:&ot;你还费这些事作什么?屋子里还不大看见。不弄菜了,到醃菜缸里,摸些醃菜来吃,也就算了。&rdo;
世良道:&ot;你用心血读书的人,不象我这样出蛮力的人,应当吃点合胃口的东西,调剂调剂。&rdo;
第13节:第三回(2)
他说着话,毕竟是到菜园子里去了。一会子工夫,他摸着两个嫩茄子,和七八个青椒来了,笑道:&ot;家里还有点佛灯的清油,我来炒茄丝给你吃罢。&rdo;
他说着,也就动起手来。菜炒好了,父子二人,各盛了一碗饭,饭上各堆着一些茄丝,捧着碗,在门外来吃。眼见田里的秋养麦,经过昨夜的雨,开了一片粉红色的花。金黄色的太阳,由山嘴子里升出来,照着那养麦秆上的露水珠子,也是亮晶晶的在养麦秆子上。计春用筷子指着养麦道:&ot;爹!你看,这养麦有一大半是我种的,长得也很好。&rdo;
世良道:&ot;念书的人,只管念书,就别管种田的事了。&rdo;
计春道:&ot;我要念出了书,爹!你也就不用种田了,象东家风大老爹一样,好好的供养你老太爷。&rdo;
正说着话,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,拖了一条毛辫子,手上挽了一个菜篮子由面前经过,站住了脚,望着他们道:&ot;你们的早饭真早。小牛子!吃的什么好菜呀?&rdo;
世良道:&ot;小ju子!你不要叫他的小名了。他是一个学生哇。&rdo;
小ju子笑道:&ot;是哇。我妈说,还要做一双鞋送他呢。&rdo;
计春。望了小ju子,扒着碗里的饭,只管是笑。因为小ju子妈说过,要把小ju子许配自己做老婆,因之自己在同村子里的女孩子中间,对于她却是另眼相看。世良道:&ot;你娘早就许了一双鞋了,到如今没有见着。&rdo;
说时,向小ju子笑了一笑道:&ot;你娘许下的愿心,也就多了;光是嘴响。&rdo;
小ju子道:&ot;还许了什么呢?&rdo;
她虽是个乡下姑娘,倒也略知一点人事。说着话时,跳下田去,掐了一小精养麦花,插在鬓发上,搭讪着由田里走过去了。世良道:&ot;喂!这小孩子不懂事,怎么戴养麦花。戴了养麦花,将来老公不喜欢的。&rdo;
小ju子跑上那边田埂,啐了一声,跑着走了。世良哈哈大笑一阵,随后又低声笑道:&ot;小ju子娘有这样一个黄毛丫头,就拿乔的了不得。我的儿子,还不希罕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呢。&rdo;
世良也是太高兴了。一碗饭都吃完了,他依然拿了空碗,在养麦田边下站着。就在这个时候,吹了两阵凉凤,吹得人身上凉飓飓的。计春一看太阳,已经出土几尺高,不敢再耽误,放下饭碗,上学去了。乡村学校里,绝对是没有女学生的,这里不会发生小同学的小情人那种事情。但是同学们如有姊妹,大些的学生,常是拿着别个同学的姊妹来开玩笑。小ju子有个弟弟王小海,也在这学校里念书;当然的,大家也就谈到小ju子头上去,为了谈小ju子,也就连带着谈起计春来。因为小ju子妈。要把女儿许配给计春,也是人人知道的事情了。计春今天到了学校里,想起了父亲的话,未免情不自禁的,向王小海表示好感起来。下了课的时候,王小海跑到后院上毛厕,计春也跟了来,悄悄的道;&ot;小海!我家里有许多米头子,回头送到你家去磨粉,晚上我们作袖米粑吃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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