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八娘问道:&ldo;那二哥愿意?&rdo;
林依好笑道:&ldo;我的丫头,与他甚么相干。&rdo;
张八娘担心道:&ldo;你真是胆大,你不怕婆母责备?&rdo;
林依笑道:&ldo;婆母远在衢州,管不着。&rdo;
张八娘满脸的羡慕,掩也掩不住,道:&ldo;要是表哥也能挣个功名,谋个官做就好了。&rdo;
林依很是怀疑张八娘管教官人的能力,只怕就算离了王夫人,她也管不住方正伦。这话她不敢讲出口,以免更惹张八娘伤心,想了想,郑重问道:&ldo;八娘,你真还想回方家?可想好了?&rdo;
张八娘低头扭手指,道:&ldo;儿子还在方家呢,我想回去。&rdo;
母亲想儿子,天性使然,林依不好劝得,又问:&ldo;这次方家休你,乃是因为方老爷迁怒,那平日里,他们待你如何?&rdo;
张八娘低声道:&ldo;只要勤快,就还过得去。&rdo;
&ldo;甚么?&rdo;林依吃惊,&ldo;你长子嫡妻,方家又富贵,要你勤快作甚么?难道不是侍奉好公婆即可?&rdo;
张八娘道:&ldo;舅娘讲了,家中人口多,开销大,手脚不勤快点,总有一日要受穷。&rdo;
林依默默数了数,方家连上张八娘,总共只有五口人,这叫人多?张八娘却摇头,称方家奴仆不算,内院所住人口,多到数不清,除了嫡亲的五口儿,还有方睿的妾室、方正伦的妾室,另还有专供待客的姬妾无数。
林依瞠目结舌,方家宅院她也去过,不想那不大的后院,竟住了这许多人,方睿与方正伦,真是好胃口。不过方家有钱,王夫人又精明,若是养不活,绝不会让这许多人住在家里,林依可以肯定,王夫人要求张八娘手脚勤快,是为了折腾她,而非为了赚钱。
张八娘听了林依的分析,并不反驳,只道:&ldo;她是婆母,只有她吩咐的,没有我回嘴的理。&rdo;
林依教她道:&ldo;没让你去回嘴,但你可以不做,就算要做,还有下人们呢,瞒着王夫人让她们代劳,有甚么不可?&rdo;
张八娘摇头道:&ldo;别说代劳,就是帮一下,舅娘马上就能知晓。&rdo;
原来方家下人,都是王夫人耳目,林依很奇怪,张八娘当初嫁到方家,是带了陪嫁丫头去的,后来方氏又送去一个通房,这些,难道不是张八娘心腹?难道她们都是同任婶一样的人,见利思迁,投靠了王夫人?
林依讲这疑惑问张八娘,张八娘道:&ldo;她们倒算是忠心,可惜几个丫头,被舅娘卖的卖,送的送,一个也没给我留下,后头送来的通房,表哥嫌她生得不好,遣去做了个粗使丫头。&rdo;
林依越听越觉得这样的人家待不得,同时又气张八娘自个儿立不起来,方家富贵不假,可张家也不差,虽说穷点,却出了三个官,要换作个跋扈的媳妇,有娘家撑腰,又有儿子在手,能在家横着走,为何张八娘就甘愿矮人一等过活呢?
林依拿这话来问张八娘,张八娘很是不解,道:&ldo;我谨守妇德,仍然被休,若做个不守规矩的,岂不是更惨?&rdo;
林依与她思维不同,想不到一处,顿生无力之感,靠在椅背上缓了缓神,告诫她道:&ldo;有娘家撑腰,你想回去,也不是不行,但若这性子不改改,苦日子还在后头,就是再被休一回,也不是不可能。&rdo;
张八娘被吓哭起来,捂着脸道:&ldo;我处处谨慎,力求挑不出错来,却为何人人要与我为难。&rdo;
林依叹道:&ldo;是你自己先为难了自己,所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,你该明白。&rdo;
张八娘哭着辩解:&ldo;难道我该与婆母顶嘴,不听她的话?不事姑婆,只怕被休得更快。&rdo;
绕来绕去,还是绕不出这个圈子,林依把消极抵抗和迂回战术细细讲解与她听,道:&ldo;让自己过得舒服些,并不是非顶嘴不可,当面一套,背面一套,又有甚么不行?&rdo;
张八娘觉着林依讲得有理,但却担心自己学不会,其实林依对此也很怀疑,又认为,照张八娘的性子,被休并不算坏事,能脱离苦海,没甚么不好,就算再寻不着好人家,独自一人快快活活过一生,也强过被婆母折磨一辈子。
在这之前,林依是顺着张八娘的意愿在思考问题,想教她如何在方家立足,但这一番谈话下来,她越来越觉得,张八娘的柔弱性子,根深蒂固,是改变不了了,若她再回方家,注定还是要受苦。
至此,林依改变了想法,开始劝阻张八娘重回方家,又道:&ldo;八娘,我这里正缺帮手呢,留下来与哥嫂住,定不让你委屈。&rdo;
张八娘握住林依的手,感激道:&ldo;我晓得你待我好,担心我,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,我命中注定就是要受苦的,没得法子,再说儿子还在方家,我放心不下。&rdo;
林依很是气恼她这毫无道理的命运论,恨道:&ldo;照我看来,你这回被休,正是老天爷开了眼,好容易助你一回,你却要自作孽,怨得了命?&rdo;
张八娘嗫嚅道:&ldo;我儿子……&rdo;
林依毫不犹豫打断她道:&ldo;她是你儿子,也是方正伦的儿子,更是你舅舅舅娘的宝贝孙子,你还怕他们虐待了他不成?只要有你舅娘在,就算方正伦日后再娶,也亏待不了他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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