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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1章（第1页）

凤举道：&ldo;她走了就走了吧，也犯不上去和她赔眼泪。&rdo;金太太道：&ldo;我难道还舍不得她吗？我只恨你们在太平无事的时候，全不听我的话，如今有了毛病，百孔千疮，所有以前留下的病菌，趁着病人一倒，一齐冒出来作祸了，这样的病症，恐怕是挽救不好的了。我想，你们还是趁着手上有几个钱，各自早奔前程吧，不要再在这枯树下面乘凉了。大风暴雨来了，抗是抗不住，找躲的地方又来不及，闹得不好，那是会同归于尽的。&rdo;金太太越说越伤心，将手里的信一扔，坐到沙发椅子上，背转身去，眼泪如泉地流将下来。这时，大家都受了教训，都不便上前去劝解，只是怔怔地望着。凤举一弯腰，搭讪着将信捡起来看了一看。这个时候，翠姨逃走的消息，已经传遍了，全家的人，都跑来看这边情形。大家不明白这后半截的事，见金太太倒在沙发上垂泪，没一个不惊异的。翠姨跑了，金太太会哭她，这简直是颠倒的事情呀。金太太擦着眼泪，也想起来了，我这样重看，他们不会发生误会？便道：&ldo;到了今日，把我以前所说非分家不可的话，可以证明了吧？事事让人家称心如意，人家还要逃跑，若是我一点不放松，恐怕到了今日，连我这条老命都保不住了。&rdo;说到这里，嗓子提了一提道：&ldo;凤举，你给我把她屋子里这些东西，仔细给我检查检查，再有什么把柄，一齐给我看。我不能放过她！我要打电报到上海去，托人在上海处治她一下子。&rdo;说着，板了脸，一拍衣服走了。

金太太一走，满屋子里的人，大家就纷纷议论起来，大家异口同声说，知道翠姨免不了一走的。凤举检查东西，正检查得不耐烦，一跺脚道：&ldo;你们都是刘伯温的后天八卦，既然知道她势在必走的，为什么早不报告一声？现在人走出八百里外去了，都来放这马后炮。&rdo;佩芳道：&ldo;你又发什么大爷脾气？事先没有人说过吗？我就说过。我说翠姨不像二姨太，你们应当给她安顿安顿。可是你说不会有这种事呢。我知道，你有心病，你是自己跑过了一位姨奶奶的了，所以不愿谈这种事。&rdo;凤举鼻子一哼道：&ldo;你骂我虽骂得痛快，也有点拟于不伦吧？&rdo;佩芳哪服这口气，正想驳复一句，慧厂在旁边笑道：&ldo;唉！既往不咎，过去的事，你还说它什么？&rdo;佩芳道：&ldo;他若不发这一顿大爷脾气，我也犯不着说，可是他忘了前事，我要不提一提，他倒以为别人都不如他呢？&rdo;凤举这时把威风完全减下了，只是去清理着文件，却不敢再说什么。这一开始清理，少不得破账本字条儿，都拿出来清理了一阵。翠姨虽然把可做把柄的文件，完全收去了，但她只限于正式的字据，至于别的文字内，偶然有一两点存下了病根，她自己也不会去注意。可是这事经有心的人，细细一检查，毛病就完全出来了。凤举看到一样，就捡起来一样，然后做一大卷包起来了。在这屋子里来看热闹的人，这时都走了，只有佩芳一人在这里。凤举笑道：&ldo;刚才许多人在这里，你就那样给我大钉子碰，让我多难为情！你要知道，我就是发大爷脾气，我也不是对你说的，你为什么充那个英雄，出来打倒我呢？&rdo;佩芳道：&ldo;都是家里的人，我就给你碰一个钉子，也没有多大关系，况且我说的，也是实话。&rdo;凤举道：&ldo;我以为不应该这样，最好是我的事，你可以给我遮掩。你的事，我也可以给你遮掩。&rdo;佩芳道：&ldo;我没有什么事，要你给我遮掩。除非……其实我没有什么事，要你给我遮掩。&rdo;凤举笑道：&ldo;只要你说这句话，那就得了。&rdo;说着，将那一大包文件拿起，向胁下一夹，向外便走。佩芳道：&ldo;别忙，我问你，这包里究竟是些什么？而且，我还得要问问你，难道我还有什么事，要你遮掩的不成？&rdo;凤举微笑道：&ldo;也许有，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。&rdo;佩芳原是跟着在他身后，一路说着话的，这时可就一把将凤举的衣襟扯住道：&ldo;你说你说！我有什么事要你给我遮掩？难道翠姨逃走，是我出的主意吗？&rdo;

凤举站着，转过了身来，就对她笑道：&ldo;你这人说话，真是咄咄逼人。我说也许有，并不是指着一定就有，你着什么急？譬如说，你问我害病不害病？我只能说也许有那一天，可不敢说绝对的没有。因为我说了也许害病，你就要问我害的什么病？哪一天害病？请问，我怎样答复得出来呢？&rdo;佩芳站着望了他微笑道：&ldo;你所说的意思，原来就是这样的吗？&rdo;凤举道：&ldo;当然原来的意思就是这样。&rdo;佩芳站着沉吟了一会子道：&ldo;我怕你有什么新发现呢？然而你真有什么新发现，我也自有正当的理由来驳倒你。&rdo;凤举笑道：&ldo;这就很好了。你既自恃有正当理由来驳倒我，管我有什么新发现没有？好在……&rdo;他本说着话又向前走，佩芳却扯住他的衣襟道：&ldo;你忙什么？把话说清楚了走也不迟。你说有新发现，究竟发现了什么？&rdo;凤举又站住了，回转身来向她笑道：&ldo;我这样一句开玩笑的话，你为什么这样充分的注意？&rdo;说着，眼睛望了她，一双手却把食指按着拇指，弹得啪啪作响，放出一种很调皮的样子来。佩芳正待用话来问他时，慧厂却迎面地走来了。佩芳看到了慧厂来了，不得不将凤举松手，就退了一步。慧厂笑道：&ldo;还是先前那段公案没了吗？我看你们还在交涉似的呢。&rdo;佩芳笑道：&ldo;不相干，我们的麻烦，反正捣一辈子也是捣不了。&rdo;

凤举趁着她在和慧厂说话，一个不留神，就先走了。走到金太太屋子里，金太太一见有许多文件，便道：&ldo;你不要胡闹，哪里就有这么些个把柄？&rdo;凤举道：&ldo;自然没有这些，不过里头，总有些彼此有着关联的文字在内。让我就在这屋子里清理清理。可是要你老人家下一道命令，无论是谁，不能参与我清理文件的这一件事。&rdo;金太太道：&ldo;那是自然，若要让好几个人弄，七手八脚，会弄得茫无头绪的。&rdo;凤举有了母亲这句话，很高兴地就将文件摊放在桌上，一件一件从头翻阅着。也翻阅了不过四件稿子，佩芳就来了。一见凤举坐在方桌子一面，左手边叠着一大堆东西，却把一件放在怀里，把几件放在右手下。佩芳在桌子边一张方凳子上坐下来，半扭着身体道：&ldo;这又够累的了，我帮着你一点吧。&rdo;说时，伸手便把那些稿件捧到自己这一边来，金太太道：&ldo;你随他一个人弄去吧，也不急在顷刻工夫。若是两个人，他没有头绪，依然还是要清理第二道的。&rdo;佩芳若在自己屋里，简直不让凤举清理，也没有什么关系。但是在金太太当面，金太太说是推凤举一个人去清理，这可不能不遵从的。凤举得了胜利，心中自是欢喜。但是他脸上，却丝毫也不表示出来。只当是金太太的命令，是要责重他一个人办，所以他更是平心静气地将稿件清理起来，连头也不抬。佩芳虽然想对他做个什么颜色，也没有法子让他去看到。凤举好像是不知道佩芳有什么不高兴似的，看完了面前的，随手就把佩芳面前的稿子拿过去。佩芳虽不知道是有心如此，或者是无心如此，然而却恨着他不和自己有个商量，突然起身，就走开了。金太太道：&ldo;佩芳有什么话要和你说吗？我看她坐在这里，很有些焦躁的样子，不耐烦的样子走了。&rdo;凤举笑道：&ldo;没事，刚才在翠姨屋子里，又拌了两句嘴，没有得着结论，我就跑开了。她是嫌辩论还没有辩论得痛快呢。&rdo;金太太道：&ldo;你们快要自撑门户了，怎么还是这样争吵不歇？夫妻是家庭的元素，若是夫妻二人不能合作，家庭幸福根本上就发生问题了。&rdo;凤举笑道：&ldo;她不愿和我合作，我也没有法子。就我个人论，我是很迁就她的了。&rdo;凤举口里说着话，眼睛依然还看着文件。这里一本小账簿上，清清楚楚地列着一行，大明银号翠记项下定期存款，过户佩芳大少奶奶，计洋两千元整。上面的日子，不过是相距两个礼拜。凤举看看，随手一捏，捏了一个纸团，随手向痰盂子做个一扔之势，纸团依然捏在手心。因到衣袋里取烟卷匣子，这纸团落在衣袋里，就不再向外面拿了。金太太哪会想到这字纸团一扔，含有一大关键在内？所以只在一边发她的闷气，却不曾说什么。凤举接连扔几次纸团，金太太道：&ldo;不相干的，一齐归到一边就是了，这样的扔法，把我的痰盂，扔得乱七八糟。&rdo;凤举站起来，两手一举，伸了一个懒腰，微笑道：&ldo;这一篇总账，你不必去管了，你若详详细细地知道，你会生气的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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