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卢湛这才放下心来。卢慎一回衙门，发现颜肃之还没到，只得将事说与颜神佑。颜神佑道：&ldo;这也好办，当时不过是从权，又不是要把他们如何，纵使是大逆罪人，也没有将全家杀得一个不留的道理。且派人去送些饮食铺盖一类，看一看罢，带个郎中，怕有病人。&rdo;卢慎答应了，吩咐人去，顺便领他爹来见。颜神佑亲自站到正堂檐下迎接卢湛。卢湛到了一看，颜肃之不在，他的疑惑更重了。卢慎断不至于戏弄亲父，不会就这么纵容一个女孩子来见他而不事先说话，这里面必有蹊跷。饶是如此，卢湛还是颇有为礼地与颜神佑执礼相见，没办法，颜家这么一通杀，呵呵……简单粗暴还真是制胜的法宝。颜神佑听他问起颜肃之，便笑道：&ldo;外面事务繁剧，恐有流寇，家父又巡去了。老先生有何事，只管说与我，我必一字不漏，传与家父。&rdo;卢慎微一点头，卢湛看到了，只问道：&ldo;不知这些人，要如何入罪？&rdo;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就觉得这小娘子看起来有点别扭。归义风气他自然是知道的，所以觉得奇怪‐‐这小娘子先前可是并不会这般大剌剌出来见人的呀！颜神佑歪着头，笑道：&ldo;我知道老先生要问什么，卢大郎已经说过一回啦。咱们既然是认识的，贵亲自然是要关照的，只是有一条儿，您不能一个连着另一个，一连连着他们两家都没了罪了。&rdo;卢湛苦笑道：&ldo;小娘子好利一张口。&rdo;这奇怪的感觉……更加浓烈了。卢慎歪过了头，一副不忍看的样子。果然，颜神佑叹道：&ldo;您也是读书人，知道什么是不道罢？我这儿这会儿还住着一双孤儿，他们家一夜死了七个人。&rdo;卢湛的脸色大变：&ldo;这是海贼杀的。&rdo;&ldo;可没人引，海贼也不会来呀。&rdo;卢湛是真不忍心妹子这么难过，也是真心疼外甥女儿。这要没儿没女还好说，他外甥女儿还有一对姓牛的孩子呢！这不护下来，没办法跟妹子交待，也没脸见阿姨了。还要试图讲一下道理，譬如……牛、羊两家都是名门。颜神佑的表情更诚恳了：&ldo;我从京里来，只听我舅舅说归义有一卢氏。先前他们伪冒士族，又逃税又隐了这许多田地人口，都看您面上忍了。可他们还不知足，还要谋算官长。我也只好追缴一点历年欠税，再算一点利息了。&rdo;说完，还捧了本账本儿来，是从牛家查抄来的，嗯，高利贷的账本儿。得了，资本的发家史，它就干净不起来。除非颜启这样儿的，有军功，有正经的封赏，来源合法。这时候，你想不靠盘剥起家，才有可能。不然普通人，税都能把人压死，不捞点偏门，说靠种田致富，这个……就有点天真了。卢湛：……这画风不对啊亲！你个小少女，这口气太奇怪了！你爹在，自然有你爹说话，你爹离开了，我儿子是副官，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儿子捎带给我的呢？还有，你家大人呢？你娘呢？总之，一切都很不对。卢慎不得不打圆场：&ldo;这个，清算也须得有些时日哈。&rdo;颜神佑也就顺势道：&ldo;正是，劳烦卢郎给写帖子，五日后，阿爹亲自宴亲诸长者，自有安抚之策。必不会令大家难做的。&rdo;五天之后，颜肃之要再不回来，她奔过去啃死她爹算了！话刚说完，就听一个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：&ldo;我来迟了，不曾迎接远客！&rdo;颜神佑这熊孩子熊躯一震：卧槽！台词好熟！卢湛忽然有种逃出生天的错觉，大令，你可来了！再晚来点儿，你闺女该把账算我头上了！一看颜肃之，不像是巡逻乡里，倒像是……从京里才过来。并不算笨的卢湛，忽然被自己心底冒出的可怕猜测给吓到了‐‐不是吧？作者有话要说：一、义婢、忠仆，历代都有，在明清时期尤多，受到家庭成员的礼遇与尊敬，有些有养育之恩的婢，是可以写上家谱让后代人铭记的。二、不道。十恶重罪之一。即指，谓杀一家非死罪三人，支解人，造畜蛊毒、厌魅。☆、92&iddot;晴天一道雷颜神佑听到她爹的声音，简直要感激涕零了。颜肃之要再不出去，她就要考虑一下是不是放出消息说她爹太累，给累倒了，闭门谢客什么的了，直拖到颜肃之回来，再来个痊愈什么的。现在颜肃之终于回来了！颜神佑顾不上说什么&ldo;您老怎么不早几天回来呀&rdo;这样的蠢话，只盼着赶紧把卢湛给糊弄走了，然后把事情都扔给颜肃之，她好滚去玩耍去。虽然卢慎全程参与了，可能回家也跟卢湛说了些什么，但是，有些事情可以心知肚里，但是绝不可以当面挑破啊啊啊啊啊！好在卢湛和颜肃之都不是笨蛋，卢湛明明已经猜到了什么，还是一个字都没提，只说因听说海贼的事，特来见颜肃之。颜肃之一路狂奔，不过因为颜神佑含糊的字条，以及部曲的简述，基本上要点都抓住了。于是颜肃之马鞭一扔，上前把住卢湛的手臂，笑道：&ldo;如今海清河晏，卢翁可以放心高卧了。&rdo;卢湛可算是遇到救星了，脑补快要吓死人了有木有？既然颜肃之像是玩儿命似地往归义赶，可见前面的事儿就不是他在做。那是谁做的？！看卢慎啥都不敢透露的样子，恐怕也是有什么内情。思来想去，就只有这么个小变态了！牛、羊两家，这就么完蛋了，照小煞星说的，别说什么田产，人命都要保不住了！不道的名声可不是好担的，可如今整个归义正在以光速传播着海贼的凶残，杀人人家全家之类。又传着牛、羊两家勾结海贼，祸害百姓。这手忒狠！如果现在把牛、羊两家没判的家眷给放了出去，分分钟被受害者和正义路人撕碎了的节奏。这么一想，卢湛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管颜肃之是从哪里来的了？也不想去问牛、羊两家下面要怎么样‐‐反正很惨就是了。他只想赶紧逃走，并且，尽快把儿子带回去揍一顿，问明详情！还有，外甥女儿下面的生活要怎么弄，也得研究一下。颜肃之也不想留卢湛下来，他狂奔几百里，身体再好，骨头也快要被晃得散架了。他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解决，如果不是因为卢湛的身份比较特殊，他都想直接请卢湛滚蛋了。反正……照他闺女的说法，一县四大豪强被丫头砍光了两家，颜家势力是空前的强大！还真不用很怕余下的人了。颜肃之担心的，另有他事。两个都不傻，搭了几句话，发觉对方都有事要做，很快就收手。卢湛一拱手：&ldo;郎君无事便好。&rdo;颜肃之又骂牛、羊两家不是东西云云，且叹：&ldo;怕百姓不安。&rdo;卢湛心说，你哪里是怕百姓不安啊？你特么现在成了守护神了你造吗？你可真是养了个好闺女了！连忙道：&ldo;郎君五日后要约见士绅，有郎君出面，想必一定安稳。&rdo;颜肃之笑叹：&ldo;但愿罢，眼看能安静过几天，偏又有这许多事。&rdo;卢湛道：&ldo;郎君事多，在下不便打搅。在下今日便住在城中，晚间若郎君用不着小儿，可否命他回家住上一宿？&rdo;颜肃之笑道：&ldo;一家团聚，应该的。卢郎，代我送送令尊。&rdo;卢湛前脚走，颜肃之一条胳膊就勾着闺女的小细脖子：&ldo;来，说吧，你都做了什么。&rdo;颜神佑歪着个头，叫道：&ldo;喂喂喂，你衣裳上都是土，脏死啦，我昨天才洗的澡。阿爹你快些洗沐，换身儿衣裳，只要你回来了，就没大事儿了。我已经发了帖子，就剩安民的事儿了。&rdo;颜肃之这才放过她的小细脖子，颜神佑摸着脖子，抱怨道：&ldo;等儿又要擦脖子了。&rdo;颜肃之道：&ldo;你还有脖子擦。&rdo;颜神佑咯咯地笑道：&ldo;我又不曾做恶事，自然是有脖子的。阿娘和六郎都很好，阿娘在后面教六郎读书呢。阿爹你去见阿娘，我唤人给你备热水，找衣衫。啊，你衣衫归阿娘管的。放心吧，海匪一共来了一千三百四十二，斩首一千三百四十一，那一个留着问话呢。咱们的人，重伤了五十七，怕以后都不能做重活了，安排到盐田罢。死了百零三，我已命人订棺材去了。如何抚恤还要看您的。有一处村子遇了难，也暂时安顿下了，拨了些米、布、钱，让他们先支应了。如何安抚，也等阿爹来办……&rdo;从前衙到后院儿几步路，颜神佑已经把大概的事儿说全了，这里面也有颜肃之知道的，比如海贼全剿，也有颜肃之不知道的。比如颜神佑招了她支付给山民两百石盐这样的事情。颜肃之道：&ldo;这个山璞，倒是有些儿意思。&rdo;往大了说，是蒙亲爹，不孝。但是，颜肃之是个中二病，倒很理解山璞的做法。同样是跟亲爹打马虎眼，牛小娘子的行为就恶劣了许多。虽然也是帮了极大的忙了，颜肃之依旧骂道：&ldo;真是个畜牲。&rdo;要是为了大义，也就算了，这种为了情郎的，明显根本没考虑这么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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