驾驶座上的人这才有点反应,冷冰冰地问,&ldo;怎么不在国外治?&rdo;
钟亭的嘲讽的口吻让钟沁一时有些诧异,却也解释,&ldo;听话里的意思,就是已经快不行了才带他回来试试看中医的。你记得爸以前有个朋友,家里世代搞中医的吗,好像还治好过癌症。后来那家人去山西了。他们现在就是想找到那家人。&rdo;
把钟沁送回家后,钟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了一圈。
回到工作室,店员正下班。
人走了,她在安静无人的店内坐下。灯光打下来,放在店中央的那架三角钢琴漆黑锃亮,庄严肃穆,像个不可触碰的艺术品。
走过去伸出手,仿佛要抚摸。指尖即将触碰到的一霎,她像是又改变主意,硬生生停在空气中。
新年音乐会,小小的影剧院坐满人。男人刚演奏结束进后台,有工作人员过来传话。从剧场里出来,远远地有车朝他亮灯。
他转身。
银色的福特开进市区附近的小区。九十年代,这里是全市第一个别墅区,也被称作富人区。
男人开门开灯,让钟亭先进。
&ldo;家里的老人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,后来他们嫌屋子大,整理起来太麻烦就换房子了。你爸妈要是真的想要,哪天再让他们自己来看看,价钱什么都好谈。&rdo;
中年男性的声音低沉醇厚,他说完停下看她。
钟亭扫了一眼房子。柔软的发梢被围巾蹭得有些凌乱,勾勒出她的脸型。
他带着她转了两个房间,&ldo;格局和以前没变动,这间还是琴房。&rdo;
她跟他往里走。
他打开琴房的灯,&ldo;老人家看那个屋子阳光好,之前想改成个茶室,被你阿姨留下来了。&rdo;
整面墙的书架还在,琴也在。坐落一角,上面摆放着水晶摆饰。
钟亭止步。
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,男人道,&ldo;老人家放的。&rdo;
她走到钢琴边。他站在背后看她的背影,脸上的笑意跟着散去。
白皙的手在漆黑的琴盖上抚摩,一来,一回,安静无声。在一种惊心的沉默中,男人的目光从她手上移开,清了下嗓子。
&ldo;这个房子你爸妈要是真想要,开个价格意思一下就行了。&rdo;
&ldo;不用太客气,你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,他最不喜欢趁人之危……&rdo;背对着他,钟亭掀起琴盖,几个零星的音符飘出来,伴着她冰凉缓慢的声音,&ldo;只是我没想到,你敢去我家。&rdo;
严诤发现,直到这一刻,他的心才定下来。第一眼看到她,他就知道她的目的。
烟与淡淡的男士香水从背后涌来,混着家具、摆设散出的气息,尘封的记忆在钟亭脑中被一点点撬出来,牵引着身心的震动。
&ldo;你长大了。&rdo;他走到她身后,话语覆盖住她轻轻的呼吸声。
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地上,细长、孱弱,像那个时候的她一样,轻得没有力量。
然而此时更轻的是他自己的声音,&ldo;还以为你都忘了。你爸爸说你现在搞钢琴教育,我听了很惊讶。没想到你还敢碰钢琴。
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浪费了多大的天赋,你也不会知道我在你身上寄予过多大的期望。这些全都是你自己放弃的,钟亭,你谁也怪不了。&rdo;
第一次看她弹琴就在这个房间。他一直没有忘。
后来他再没遇到过比她弹得更好的,也没有在那方面比她更早慧的。
他一直记得,她低头坐在钢琴边,黑发下露出的脖子和耳朵白得晃眼。青春、美丽、纯洁,如同一首春日之歌。
不谙世事的少女,比音乐还像音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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