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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0章(第1页)

无如这两个账房都是在金铨手下陶熔过来的,纵然有弊,在书面上,哪里能露出什么马脚?这一次呈账簿上来,明知道是办结束,金家的亲戚朋友,势力尚在,若有舞弊的事情发生,当然脱不了干系,所以他们的账目,除了大项,由金太太核过一次,已经不错而外,就是大项下的小款,也分厘丝毫都开了出来。佩芳先查了一查,账房经手的外面往来款项,再看看家中收支总数,此外抽查了几项小账,不见有破绽。但是心里一定要立功,绝不肯含糊,且将那新式簿记的来往账,放到一边,只把记杂用的流水旧账本,一页一页,由前向后翻。翻来翻去,竟翻了一个钟头,依然没有破绽可查。凤举站在桌子边看看,又坐到一边去,坐了一会儿,又过来看,只是嘴里不肯说出。佩芳心里也很急,不觉把簿子一阵快翻。不料在她一阵快翻之时,在书面以外,有点小发现。她立刻按住簿子仔细一看,拍着桌子突然站起来,笑道:&ldo;哼!我手里哪偷得过去?&rdo;凤举见她如此惊讶,便问道:&ldo;你看出什么情形来了吗?&rdo;说着,伸着头过来看,佩芳两手捧了账簿子向上一举道:&ldo;你看你看,这是什么?照字面上看,你就看得他们的毛病出来吗?&rdo;凤举笑道:&ldo;在字面上我也就无查账的能力了,你还要我到字面以外去查,那如何能够?&rdo;佩芳得意极了,身子摇了两摇,指着鼻子尖道:&ldo;有他们会作弊,也就有我会查弊。你看一看,这账簿子,他们撕了好几页。&rdo;凤举道:&ldo;不能够吧?我们账簿都是印刷局里定制的,每本一百页,由首至尾,印有字码,这就原为固定了,免得事后有倒填日月,插账进去的事。这页数他们敢短吗?&rdo;佩芳道:&ldo;他们不敢短,他们可敢换。你看这八十八至九十一四页账簿,比原来的纸料,要新一点,这已经很可疑。&rdo;凤举道:&ldo;这也许是印刷局里偶然用了两种纸印的,不能作为证据。&rdo;佩芳道:&ldo;印刷局里,印几千本书几万本书,也不至印出两样的纸来,何况印我们百十本账簿?就算印错了,应该有一部分,绝不能仅仅是四页。你想,四页账簿,不过一两张纸,印刷局印许多账簿,何至于拿一两张别色纸来凑数呢?这还不算,便是这四页格子的颜色,也不同。这还不算,这账簿原是用纸捻子暗钉了,再用线订的。现在纸捻子断了到八十七页为止。八十八页到九十一页,没有什么眼,可是九十二到一百,有两个穿纸捻子的窟窿。你想,这四页岂不是拆了账簿,换了进去的?&rdo;凤举道:&ldo;据你如此一说,果然有些破绽,但是只看出他们撕了账簿,没有看出他们假造账目,就算知道,也是枉然。&rdo;佩芳道:&ldo;既然知道这几页账簿是添进去的,自然是可以断定这里有假账,我们把这四页账簿,慢慢来研究,总可以研究出来。&rdo;凤举听她如此一说,也像得了什么把握似的。便道:&ldo;果然有道理,让我来看看。&rdo;

佩芳将账簿子一推,站起身来道:&ldo;让你看吧,我不行了。&rdo;凤举笑着向后一退道:&ldo;我说看看,这正是试试的意思,并没有什么把握,你若让开等我来,那就是取笑我了。&rdo;佩芳向凤举微笑道:&ldo;这种话,也就亏你说出口,你就不会争上一口气,赛过我去吗?&rdo;凤举只是微笑,不说什么。佩芳又坐下来,将账簿子再仔细地看了一看,点头道:&ldo;我看出来了,这四页账里,怎么会付出六笔大账去?这里有一笔是付西山公司煤款的,这家公司,已经在阴历年冬倒闭了,为什么在公司倒闭后,还追付一千余元的欠账?在公司未倒闭以前,他就不追着向咱们要吗?&rdo;凤举道:&ldo;提到别一件事,我不知道,若提到这笔煤账,我是知道的,仿佛记得有一家煤号里,在去年夏天和我们借过一大笔钱,说是本钱年冬准还,将煤来还息钱。不然我也不留神,那天我到账房里想去挪几个钱用,遇到那公司里的人,老在那里麻烦着不去,因之我不好开口,误了我的事。&rdo;佩芳道:&ldo;不用说,就是这家煤号了。他们只利息不入账,煤就可以算买来的了。&rdo;凤举道:&ldo;据你这种猜法,有了我这种事实来证明,完全是对,我去问问他,这账究竟是怎么回事?&rdo;说着,拿起账簿子挟在肋下,打算就要到前面账房里去。佩芳一把将他拖住,问道:&ldo;你这是怎么了?存心去打糙惊蛇吗?&rdo;凤举道:&ldo;打糙惊蛇也不要紧,我料他们跑不出我的手掌心。&rdo;佩芳道:&ldo;既是如此,你何必今天晚上去问?明天难道就迟了吗?你这个人,简直没有出息,一点芝麻大的事,还搁不住,你还在外交界里混呢!&rdo;凤举放下了账簿笑道:&ldo;你又把事看得太重了。对付他们,还要用什么手段,什么时候查出了他们的弊,什么时候就许大爷盘问。&rdo;佩芳道:&ldo;你这话在平常可以这样说,现在是盘结总账的日子,你就不能如此说。他作了多少弊,我们还没有完全查出来,岂能为了这一件事就动手?我看你还是安安稳稳地去休息,等我把这账盘一宿,你明天起来,我一桩一桩告诉你,你拿了这账簿去查个现成的账,你看好不好?你再要搅我,我就不能查了。&rdo;凤举虽然不能完全接受夫人的命令,但是想了一想,究竟是他夫人所说的有理。便笑道:&ldo;我要看看你的本事究竟如何,就依了你的话,先行睡下。无论如何,在这四页假账之内,我想你总可以再找出几个证据来吧?&rdo;说毕,果然就睡了。至于佩芳是几时上床的,自己都不知道。

到了次日起来,佩芳又是先起,凤举首先一句,便问账查得怎样了。佩芳笑道:&ldo;账虽是我查出来,大炮可要你去放。并不是我怕事,把这种责任交给你。你要知道,这是显手段的事,你显了这个手段,人家都佩服你有才具,也许将来能得着一些利益。&rdo;凤举道:&ldo;你说得这样的好听,但是我还不知道这账弊病在哪里,我就这样去放一个空炮吗?&rdo;佩芳在身上掏出了钥匙,将抽屉打开了,然后在抽屉里,拿出一张单子,交给凤举道:&ldo;这就是我一夜工夫的成绩,你先仔细看上一看,等自己胸中有了把握,然后再到前面对账房们说去,我包你说一样,他们要惊异一下子呢。&rdo;凤举拿着那单子一看,只见第一项,便是三千一百一十五元的巨款。这笔账并不是在那四页假账里面写着的,乃是假账上有一笔补付古董店的数目,三千一百一十五元。由这欠数,去追查原数,是前二月付的款子。凤举看了,先还不懂。佩芳道:&ldo;我解释你听吧。父亲在日,常收些古董送人,这是事实。然而有时候他付支票,有时候付现款,却没有记过账。这笔总账上,写了有该店三千二百元收据一张,正是这收据露出了马脚。卖东西的人,交货得钱,这就完了,还另外写个什么收据?显系父亲先付古董钱若干成,免得古董为人所得。一时古董或有收拾之处,古董店不及交来,所以先写了一张收条。不知如何,这收条未曾收回,落在他们手里。恰好那个日子,账房付了八十五元,买了一件小古董。现在他们以为死无对证,就添上三千一百一十五元,凑成那收据的数目。&rdo;凤举道:&ldo;这收条大概不至于伪造,这古董店也大意,有三千多元的收据,交了古董,怎么不收回去?&rdo;佩芳道:&ldo;收条遗失,也是常事,只要我们这么写着字给他,说是那张收据业已遗失,古董业已收到,该收据作为无效,不也就算了吗?至于你自己家里,要借着这个开一笔谎账,他如何管得着?&rdo;凤举道:&ldo;极对!极对!我们再拿了这账簿子到古董店里一对账,不怕对不出来。&rdo;说着,再看那几笔账,也有千数的,也有百数的。凤举一面漱洗着,一面计划要如何盘这几笔账?漱洗之后,便对佩芳道:&ldo;这事非同小可,我要到母亲那里去请一请示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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