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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（第1页）

梁老汉提到了江上过土，这个&ldo;土&rdo;，指的是烟土，亦即鸦片。

当年鸦片战争之后，民间把国内自产的鸦片称为&ldo;土药&rdo;，以此来和国外输入的&ldo;洋药&rdo;进行区分。后来时间长了，也就很少再区分&ldo;土药&rdo;和&ldo;洋药&rdo;，直接将所有的鸦片统称为土。

梁老汉所说的江上过土，是最近几年才在黄浦江上兴起的勾当。

上海开埠以来，由于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不受清廷的制约，上海很快便成为了中国最大的鸦片集散地。从广东那边来的&ldo;潮州帮&rdo;，看准商机，摇身一变成为了土商，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附近扎根，利用租界的便利，大量走私贩卖鸦片，大发&ldo;土&rdo;财。

这些潮州帮走私贩土，有陆路和水路之分。

如果走陆路，潮州帮接到货后，通常会将鸦片分装在煤油箱里，这样运输时可以掩人耳目，然后尽可能地走安全路线，辗转运到十六铺附近的新开河一带。这一带是公共租界、法租界和华界接壤的地段，各方的巡捕房都不相干，算是一块真空地带，因此潮州帮在此设立了秘密的库房土栈，用来存放走私来的鸦片。

如果走水路，鸦片由远洋轮船运到吴淞口后，潮州帮在吴淞口接货，然后用小船装载，沿着黄浦江偷运到新开河一带入栈。但最近这些年吴淞口到租界一带的关卡查禁得特别严厉，小船偷运鸦片难以避开，如果要疏通这些关卡，打点所需的费用又太高，潮州帮绞尽脑汁，最后想出了一个更为高明也更加省力的办法，即&ldo;江上过土&rdo;。

所谓江上过土，是指潮州帮在吴淞口接到货后，将鸦片装进麻袋，等到晚上黄浦江涨潮时，将装满鸦片的麻袋推入水中。这些麻袋一个个漂浮在水面上，顺着涨潮时倒灌的海水流向十六铺码头，接应的人划着舢板到江面上捞取，或者预先等候在岸边，用竹竿挠钩将麻袋拖上岸。这种方式避开了沿途关卡的查禁，也无需任何打点的费用，因此获利更大，但却引来了另外一伙人的眼红。

这伙眼红的人，就是上海本地的帮会人物。

眼看外来的潮州帮在自家地盘上大发&ldo;土&rdo;财，上海本地的各帮会势力自然也想分一杯羹。但是苦于没有路子，鸦片生意沾不上边，本地帮会唯一能做的，就是下手硬抢，于是&ldo;抢土&rdo;便应运而生。

最初的&ldo;抢土&rdo;大都采用&ldo;硬爬&rdo;的方式，本地帮会派人埋伏在潮州帮运土的必经之路上，倚仗人多势众拦路抢劫。但是这种法子需要硬碰硬，就像土匪劫镖，需要和镖师干上一架，有过硬的实力才能得手。本地帮会往往&ldo;硬爬&rdo;成功的同时，自身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，有时甚至劫不下土，反而损失惨重，以至于白忙一场，得不偿失。

渐渐地，本地帮会发现&ldo;硬爬&rdo;的成本实在太高，还不如&ldo;偷抢&rdo;来得划算。&ldo;偷抢&rdo;就是搞突然袭击，瞅准潮州帮运送鸦片的空子，也不用将所有的土都抢走，只抢它几宗货物，抢了就跑，这样来无影，去无踪，被抢的潮州帮往往查不到是哪处帮会所为，又因为贩卖鸦片是非法经营，不敢在租界报案，只能闷声不响吃个哑巴亏。

因潮州帮运土有陆路和水路之分，因此本地帮会的&ldo;偷抢&rdo;也分为陆路和水路两种方式。

陆路上偷抢叫&ldo;套箱&rdo;，专门针对潮州帮陆路运土时多使用煤油箱掩护的习惯，抢土者乘坐马车，事先准备好木匣子，当运送鸦片的人经过时，抢土者突然快速上前，趁运土人不备，迅速用木匣子套住煤油箱，搬上马车即飞驰而去，绝不和运土人做任何硬碰硬的接触，运土人往往顾及剩余货物的安全，不敢贸然追赶。

水路上偷抢叫&ldo;挠钩&rdo;，是最近一两年才出现的，针对的正是潮州帮的江上过土。本地帮会如法炮制了潮州帮接应麻袋时的办法，事先打听好江上过土的具体时间，然后驾着舢板埋伏在十六铺码头的上游，等一只只装有鸦片的麻袋顺水漂来时，便划着舢板冲到江面上，用挠钩将麻袋迅速捞起，然后弄上岸装车就跑。

胡客夜渡黄浦江时所遇到的，正是上海本地帮会的&ldo;挠钩&rdo;抢土。

第四章　上海滩群雄毕现

水老虫

胡客所看到的在下游燃起的那一团火，正是本地帮会的前方哨探放出的信号，用以通知埋伏在后方的抢土者，装有鸦片的麻袋已经顺着水流漂过来了。

那些看见信号后立即朝江心移动的黑影，是一只只的舢板，每只舢板上载有三人，分别负责掌船、挠钩和拉货。这些舢板准备划到江面上，劫住顺水漂来的麻袋。

梁老汉在船头挂起了白灯笼，那是举白旗的意思，向这些抢土者表明来船没有任何恶意。通常情况下，抢土者不会为难挂白灯笼的船，但偶尔也会有意外。如果&ldo;挠钩&rdo;的收获不可观，抢土者心中郁闷，有时会找地方发泄情绪，这时江上过往的船只便成了受害者。因为以前曾经发生过抢土者劫渡船的事，所以每到深夜，江边的渡船就很少再冒险下水。此时看见一只只舢板朝江心快速划来，梁老汉的心里忐忑难安，只有暗自祈祷这帮抢土者&ldo;挠钩&rdo;抢土顺利，不会找他发泄脾气了。

胡客站在渡船的船头，仔细数了数，夜幕中划来的舢板共有四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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