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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4章（第1页）

可是凤举心里，比他更为难，今年为讨了这房姨少奶奶，另立门户，差不多亏空到一万上下。东拉西扯，把账还了一半，还欠四五千，简直没有法子对付。这还罢了，佩芳又有一个老规矩，每年过年，要给五百块钱散花。今年讨了姨少奶奶，这钱更得痛痛快快拿出，不然，她就要生是非的。本来想到银行里去移挪几个钱，无如今年银行里生意不好，也是非常的紧，恐怕不容易移挪。若是和朋友们去移挪吧，一两千块钱，还不至于移挪不动，无如又不肯丢下这面子，心里老是为难。转眼就是阴历二十八了，账房里正忙着办过年货。凤举从衙门里回来，一直就到账房里来，只见满地下堆着花爆，屋外走廊上，一排悬着七八架花盒子。柴先生正数好了一沓钞票，拿在右手，左手便要去按叫人铃。凤举一脚踏进屋来，笑道：&ldo;今年又买这些花爆，我是全瞧着别人快活。&rdo;柴先生正要搭话，进来一个听差，于是将钱交给他，让他走了，起身又关上了门。这才笑道：&ldo;我也看出来一点，这几天，大爷似乎很着急。&rdo;凤举见旁边有一张靠椅，坐着向上一靠，笑着叹了一口气道：&ldo;糟透了，我是自作孽，不可逭。&rdo;柴先生道：&ldo;我估量着，大爷大概还差六七千块钱过年吧？&rdo;凤举道：&ldo;六七千虽不要，五千块钱是要的了。你说，这事怎么办呢？&rdo;柴先生道：&ldo;大爷是不肯出面子罢了，若是肯出面子，难道向外面移挪个五七千块钱，还有什么问题不成？&rdo;凤举道：&ldo;不要说那样容易的话，这年关头上，哪个不要钱用，哪里就移挪到这些？你……&rdo;说到一个&ldo;你&rdo;字，凤举顿了一顿，然后笑道：&ldo;我也成了忙中无计，你能不能给我想一条路子？&rdo;柴先生笑道：&ldo;我这里是升斗之水，给大爷填填小漏洞，瞒上不瞒下，还盖得过去。这五七千的大账……&rdo;凤举不等他说完，便道：&ldo;我知道，我是因为你终年干账的事，或者可以想法，并不是要你在账房里给我挪动这些个钱。&rdo;柴先生笑道：&ldo;有是有一条路子，不知道大爷可肯办？&rdo;说时，把他坐的小转椅，挪一挪，挪得靠近了凤举，轻轻地道：&ldo;吴二少爷一万块钱，叫我送到一家熟银行去存常年，商量要一分的息，何不挪用一下？&rdo;凤举道：&ldo;哪个吴二少爷，有这样多的钱要你去放？&rdo;柴先生道：&ldo;就是大少奶奶家里的二少爷，还有谁呢？&rdo;凤举道：&ldo;这真怪了，他是一个不管家中柴米油盐的人，怎样会有这些钱放账？&rdo;柴先生道：&ldo;这自然不是公款，吴府上也不至于为这一笔款子，要少爷来和我商量，这大概是少爷自己积下的私账吧？&rdo;凤举动了脚，叹了一口气道：&ldo;咳！我真不如人，我每月挣了这些个钱，还闹一屁股亏空，人家当大少爷，却整万的有钱放私债。&rdo;柴先生听说，只笑了一笑。凤举道：&ldo;有什么法子没有？若有法子，瞒着把那笔款子先挪来用上一用。&rdo;柴先生道：&ldo;有什么不可以，就说有人借着用一用，十天半月奉还，多多地加些利钱就是了。&rdo;凤举道：&ldo;利钱不成问题，我也就是过年难住了，过了年，我就有办法了。&rdo;柴先生道：&ldo;让我来问一下看。&rdo;于是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，和吴宅通了一个电话。恰好那边吴佩芳的兄弟吴道全在家里。柴先生在电话里告诉了他，说是有人借那一笔款子，充着过年关，愿出月息二分，可不可以借出去？吴道全就答应考量一下，下午要到这边来，回头当面回你的信就是了。柴先生放下电话机，笑道：&ldo;有点希望了，大爷回头听信吧。&rdo;凤举虽不敢认为有把握，也只好无望作有望。

到了下午，吴道全果然来了，他且不见柴先生，一直就来探望佩芳。这个时候，凤举和佩芳都在家里，吴道全走进院子来，隔着窗户先叫一声大姐。佩芳就在里边答应道：&ldo;是二弟吗？&rdo;吴道全一面答应着，一面走进来，就在外面屋子里坐了。先只是说些闲话，好像此来并无所谓似的。凤举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，急于要出去问柴先生的消息，就出去了。吴道全见屋子里并没有外人了，因轻轻地笑着对佩芳道：&ldo;姐姐那款子现在有人愿按月二分利，承受你这一笔款子，你的意思怎么样？&rdo;佩芳道：&ldo;是谁的路子？&rdo;吴道全道：&ldo;是你这里柴先生的路子。&rdo;佩芳道：&ldo;靠得住吗？若是靠不住，就算出四分利五分利，也不能冒这个险。&rdo;吴道全道：&ldo;那自然要和你这里账房先生，盘查个清楚明白，不能含糊了事，我为慎重起见，所以先来问问你。你说能办我就办，不能办我就不办。&rdo;佩芳道：&ldo;你还没有和前途接头，我也不能说死。我全权托付你，你斟酌办吧。&rdo;吴道全也不愿多说，怕人家把话听去了，就起身向外边来。佩芳道：&ldo;二弟你进来，我还有话和你说。&rdo;吴道全进来了，佩芳笑道：&ldo;你在柴先生那里，口风得紧一点，不要露出马脚来了。这事让凤举知道了，那就不得了。&rdo;吴道全笑道：&ldo;我又不是一个傻子，这事何消嘱咐得。&rdo;说时，昂昂头笑着出去了。吴道全只当没有事似的，慢慢地踱到账房边来。一见门外廊檐下，挂了许多花盒子，便笑道：&ldo;今年花盒子买得不少啊。你们七爷，今年娶了少奶奶，不玩这个了，这是谁来接脚玩哩？大概是八小姐。&rdo;柴先生隔着玻璃，在屋子里就看见了，因笑道：&ldo;吴二爷，请进来坐坐吧。&rdo;吴道全于是背着两只手，慢慢地走了进去。一推开门，见堆了许多花爆，又借此为题，说笑了一阵。柴先生让吴道全坐下，拿了一支雪茄，双手递过去，笑道：&ldo;这是好的，二爷尝尝。&rdo;吴道全咬了烟头，衔在口里，柴先生就擦了火柴送过去，低低地笑道：&ldo;电话里和二爷说的话，二爷意思怎么样？&rdo;吴道全道：&ldo;办是可以办，不知道是谁要？靠得住靠不住？&rdo;柴先生笑了拍着胸道：&ldo;这事有兄弟负完全责任。约定了日期，二爷只管和我要钱。&rdo;吴道全笑道：&ldo;有你做硬保，莫说是一万，就是十万也不要紧。不过你也要告诉这借钱的是谁？&rdo;柴先生想了一想，笑道：&ldo;这个人你先别打听，只要接洽好了，我当然要宣布的。&rdo;吴道全笑道：&ldo;是个什么有体面的人，借钱怕破了面子？&rdo;柴先生笑道：&ldo;既然是个有体面的人，二爷就更可以放心，这钱是少不掉的了。&rdo;说到这里，就把债务人的身份，说了一遍，隐隐约约的，就暗指着万总长的兄弟。这万总长的兄弟，在交通界服务多年，手头最是阔绰，每年总有个一二十万，到年节，却也免不了闹亏空。这柴先生和他都很认识。吴道全也觉这种人出面子借一两万块钱，是不至于有事的，大概是因为一处凑钱不容易，所以用集腋成裘的办法，东挪一万，西扯一万，由柴先生和他凑个整数。只要真是他借钱，哪倒是不怕。便笑道：&ldo;你说这话，我也知道。但是多久的时期呢？&rdo;柴先生想了一想道：&ldo;至多一个月。不过不到一个月，也是按月算利钱，决计不会少付的。&rdo;吴道全究竟是个少爷，经不得柴先生左说右说，把他就说动了心，满口答应，把这笔款子放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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