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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（第1页）

秦苗觉得筱笙这个书呆子本身就是一本书，一本厚厚的书，叫人不能轻易读懂。他不是那种张扬的男生，但关键时刻却一鸣惊人。她开始喜欢在宿舍里有意引出关于筱笙的话题，然后别人不说了，她一个人还要回味半天。她想，一定要找个机会和筱笙接触接触，读读那是怎样的一本书。

此后，秦苗心里总觉得像放了块石头似的沉沉的，有时又像被人偷走了点什么似的轻飘飘的。她反复提醒自己，该抓紧时间读书，离考试不远了。日子就在读读书想想筱笙中不知不觉过去了。走在校道上，偶尔几片黄叶砸在头上，或是钻到脚下，发出“嚓嚓”的声响以提醒你它的存在。一阵风吹来――不像春夏之季会夹着点儿花草的香味儿――什么味道也没有，只是凉飕飕的。秦苗还穿着单薄的秋装，只能缩缩身子，心里想，这个冬天怎么来得这么快呢？

班里准备组织一次冬游，去爬天人山。秦苗几天前就开始加快复习进度，她准备在冬游这一天好好放松放松，当然，也借这个机会和筱笙聊聊。可是，车把他们送到郊外的时候，她才发现筱笙并没有来。青山绿水雁鸣，是最让文学院学生心动的。此时刚平和雅林又在抒发他们似乎永远也抒不完的感情。而秦苗的心却像被掏空了似的。她对身边的同学说，天，竟忘了一个老乡要来学校找我，有一本很重要的书给我。

其实筱笙也想和大家一起出来玩一次的，老实说，他也是想借游玩的机会和秦苗接触接触。可后来又犹豫了，他清楚，出了校门，这钱就简直不是当钱使了，卖旅游产品的，让你套圈圈的，让你打气球的。筱笙最终决定，还是不去好了。

筱笙居然有点心神不宁，总是进入不了读书的状态。想继续写他的小说，又没有灵感，不知怎么写下去。他想在小说中再加个人物，主人公是不能再更改的了，要不工程也太大了，那就加个次要角色吧，不妨让她也在腮边长颗美人痣。构思半天，还是没想好这个人物的性格该如何定位，在文中起点什么作用。哎，算了，不如到校园里去转转，或许会有灵感。

筱笙低着头走着，突然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。筱笙每次和人相撞，他都先不看对方，而在心里以闪电的速度将这个人推断一番，再抬头证实一下。他和人相撞撞出经验来了，如果撞击的力度小，或还没撞到一起对方就让开了，可能这个人是老师或老师家属，他们一般非常小心，并处处和学生保持一定的距离；如果撞击的力度适中，但时间非常短暂，那这个人是男生；如果力度适中，时间又稍长，那这个是女生，因为女生要看看撞他的男生帅不帅，甚至还要抿着嘴微微一笑，才会身子一侧，后退两步，继续前行，每个动作都会做得优雅又很到位；如果撞击力度较大，且久久不让开的，那肯定是失恋的男女，失恋的人觉得自己都到了失恋的地步了，你还不给我让道？撞击力度过猛的情况只发生过一次，是抱着篮球赶去打球的，不把筱笙撞死就万幸了，哪有心情去推断？

这回和筱笙相撞的，撞击力度严重不够，但时间又非常长，不像是老师或其家属，和失恋的女生较接近。筱笙想抬头证实一下，头还没抬起，声音先传过来了：“我看你半天了，你在想什么呢，只顾低着头走路？”一看，是秦苗！他先看了她的美人痣，再看她的眼睛，但那双眼睛会灼人似的，叫筱笙不敢正视。筱笙尴尬地笑笑，问，你怎么也没去爬山呀？秦苗说，我不是一直忙复习，准备考研吗？刚从教室里出来，准备走走呢！筱笙“哦”了一声，想和她说说话，又不知说什么。僵持了几秒钟，还是秦苗先找了个借口，说有问题想向他请教，毕竟，她是有备而来的。

爱晴湖畔的古柳下有张空椅子，秦苗示意过去坐会儿。快要走到椅子旁了，突然前方二十米处走来一对恋人，他们眼看筱笙俩要先占去位置了，男的就对女的说，咱们来跑步比赛！跑到椅子旁，抢先将位置坐了。筱笙又一次很尴尬，就像伸手去抓食堂里最后一个馒头，却被人抢先抓走了，一只手停在空中不知怎么办才好一样。秦苗笑笑，说，咱们就这样走走吧。

他们边走边聊。筱笙说本来是想去天人山，写写生什么的，但天气好像不算好，还是躲在图书馆好些。秦苗笑着说，其实你已经画了一张很不错的画了。筱笙不解。秦苗说，这幅画呀就在你的心里，你想，你这么宽容，不和人争一张椅子，这不是一幅很美的图画么？筱笙正担心秦苗要觉得他太懦弱呢，听秦苗这么一说，他就心里直乐。筱笙说，你真有能耐，敢去考研究生。秦苗说你也可以呀！筱笙说，算了，早点工作，减轻父母的负担。秦苗问，你父母是干什么的？谁给你取的名字，这么好听？筱生噗哧一声笑了，说，我父母都是农民，我的名字很土的，叫“小生”，后来我发现，同样的事物，越让人搞不懂，就越受欢迎，比如餐馆里一道叫“雪上加霜”的菜很吸引人，如果知道是白萝卜丝上面撒一层白糖，你一定不会要吧？所以我就换了两个复杂的字，反正还是这个音。秦苗呵呵地笑起来。看来，他们俩聊得很投机，也很开心。

南方的初冬，其实依然是个浪漫的季节。大自然的色彩比春夏更丰富，树叶被风翻动，黄绿交错；荷花池中早些日子还只见绿色的叶，如今却能看见错落有致的莲茎，像丹青妙手笔下的写意画；连花带的小草，叶尖上都要顶些黄褐色的纹路，就如在身边穿行的人，衬衣外总要套件夹克或短袄。风很干爽，吹在脸上略带凉意，不过更叫人清醒且振奋。眼见都快绕湖一圈了，筱笙很是着急，像是怕很快要走出一个句号来似的。

“这季节真是美。”筱笙赞叹。

“你喜欢冬天？”秦苗侧着脸看着筱笙。

“我也说不清，有时候站在宿舍的阳台上，凉风往脖子里一灌，嗅着落叶的气息，会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，而春天里不同，虽然也是微冷，但心里想着的是要一天天暖和起来了。”

“那你应该喜欢春天的，今天怎么赞美起冬天来了？”

“心情突然不一样了，突然觉得温暖。”

秦苗听了若有所思。她只是“哦”了一声，不敢追问，因为她的耳根已经先热起来了。但沉默又不行，据说两人相处，沉默时间超过7秒，气氛就会尴尬。

“对了，你画的那张人头像，怎么会像我呢？”秦苗终于想到了她关心的问题。

“我也不知怎么就……那么像你，我真的……真的没有别的意思。”筱笙说完，对自己的回答很不满意。

“哦，我也没有别的意思。随便问问。”秦苗说完，觉得不该问这个问题。

两人再次沉默，装着在欣赏爱晴湖的风景。

有一对恋人很张扬地从他们身边经过，还大发议论：其实这个季节吧，爱晴湖一点儿也不好看，湖面上只零乱地躺着一些残败的荷叶。

还是秦苗打破了僵局，她说不如去逛逛书市，她正想找几本书。筱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，他没有和女生交往的经验，他觉得自己不擅长的，就最好别出主意，任别人“摆布”也挺好的，特别是任秦苗摆布。

难道这就叫爱情？不会的，筱笙告诉自己。从性格上来说，自己不是一向反感儿女情长吗？不是一向崇敬那些立奇志建奇功的奇男子吗？张惠言有词云：“劝子且秉烛，为驻好春过。”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，转瞬即逝，如今正是应该抓住青春的尾巴，多干些正事的时候啊！筱笙又想，不会的，与秦苗能走到一起，正是见她不从流俗，有上进心，也许两人之间，可以达到“子当为我击筑我为子高歌”的意境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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