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爸爸终于离开了,他是流着泪离开的。
许少焉愣愣地站着,直到程爸爸的身影消失不见,半晌,他才猛然跌坐在地上,久久爬不起来。他的心在发抖,手在发抖,双腿也在发抖,他想站起身来追出去,然而却全身无力,连骨骼都化成了一滩冰冷的雪水……
于是,他便那样愣愣地倚在墙上,坐在地上,看着阳光一寸一寸地在地上爬行。世界安静了,时间静止了,他恨不得化为一枚冰冷的石头,没有呼吸,也不会疼痛。
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,程爸爸的话都是骗人的,程芷依没有死,程芷依不会死,程芷依怎么可以死?!然而,一颗心还是忍不住颤抖,一股巨大的恐惧将他攫住,让他难受得近乎窒息。
他觉得自己的头很痛很痛,心很疼很疼,疼得让他忍不住要掉下泪来,然而,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哭——他的芷依才没有死呢,哭什么哭!
是的,这一定是一场骗局!
他知道,程爸爸一直就不喜欢他,一直念叨着要让芷依离开他,这一切,一定都是程爸爸的谎言!他才不相信芷依已经香消玉殒了呢!她亲口答应了要嫁给他,亲口答应要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……
可是、可是……如果她还活着,为什么都已经半年了,她还不来见他?为什么她会任由她爸爸说这样的谎言?
他的心狂抖,一阵凉意从脚底涌上,让他头皮发麻……许久,他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,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去……
见到许少焉的时候,程妈妈吓了一大跳,但见他脸色苍白,头发凌乱,唇边一圈黑色的胡茬,显得憔悴而邋遢。他眼中盛满了殷切的期望,一把抓过程妈妈的手,声音抖得厉害:“阿姨……芷、芷依在、在哪里?她还活着,是、是不是?您快告、告诉我,她在哪、哪里?”
那语气,急切而痛苦,简直就是哀求!
程妈妈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,哀伤地看着许少焉,却总不肯开口说话,只是一个劲儿地掉泪,见此情形,许少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,脑中一片空白,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……
他终于无力地垂下了手,踉跄了一步,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,脸色苍白如雪:“不会的……不会的……你们骗我……你们都在骗我……”
“孩子……”程妈妈心疼地轻拍着许少焉的肩,抽抽噎噎地安慰他道,“不要太伤心了,如果依依知道你这么伤心,她一定会不、不安的……”
不知为何,程妈妈觉得自己也有一丝的不安,只担心许少焉受不了这样的打击,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……
“不!”许少焉猛摇着头,紧紧地拉着程妈妈的手苦苦哀求道,“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和芷依在一起……我答应你们,我会和她分手,我会离开她的……求求你们,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?”
“我们……没有骗你……”程妈妈的眼眶更红了,眼泪又似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流了出来。
“不!我知道她没有死!你们不要这么残忍,告诉我,她没有死啊!只要她还活着,我什么都答应你们……我会离开她,我一定会离开她,只要她还活着……求求你们……”
“她真的已经……不在了……”程妈妈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,认真地望着许少焉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是的,她并不是在昧着良心说瞎话,曾经的程芷依,确实已经死了!
此后,许少焉的世界里,再也不会有一个程芷依,那么,对许少焉来说,程芷依就是死了吧?也许,这样的谎言确实残忍,然而,既然程芷依选择了遗忘,那么对许少焉来说,这残忍的谎言何尝不是一种救赎?
许少焉心中的最后一丝奢望、最后一点念想终于随着程妈妈的眼泪滑落,在冰冷的地面上跌得粉碎。心中有什么东西正轰然倒塌,眼泪从他早已酸涩的眼中滑落,终于,他再也无需倔强,再也无需坚强——他的芷依,已经……死了……
泪水在他脸上泛滥成灾,他紧紧地捂住脸呜呜地哭着,程妈妈看到了他修长的手指剧烈地抖着,指节泛白,一头柔软的头发被他揉得凌乱不堪:“不……不……芷依不会死的……她一定已经醒过来了,她不会死的……”
不知什么时候,张玫也来到了程家。原来,那保姆看到许少焉失魂落魄地离开家后,便赶紧向张玫打了报告,张玫放心不下,于是便匆忙赶来了——她当然知道,许少焉会去哪里。
张玫静静地站在一边,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,只有嘴角微微地抖了一下,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言语,然而终究还是没有只言片语。于是,她只是默默地站着,看着,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电影……
倒是程妈妈看到许少焉这么痛苦,心疼不已,忍不住陪着他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,然而,程妈妈的哭泣在许少焉看来却像是在哭程芷依,于是,许少焉哭得更加伤心了……
程爸爸紧抿着唇静静地站在一边,眼中闪过一丝晶莹的泪意。许久,他转过头去,冷冷地看了张玫一眼,又恨恨地看了张玫一眼,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轻声道:“孩子……你节哀顺变吧……人生充满了太多的变故,你和芷依的爱情,注定是一场悲剧……”
悲剧?
是的,他和程芷依的爱情,确实是一场悲剧,然而,却不是命中注定的天灾,而是被人导演的**——那个不惜斥巨资、潜心导演了这出悲剧的人,是他本该最亲最爱最敬的母亲!
许久,许少焉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,苍白着脸看着张玫,眼中是刻骨铭心的仇恨。俊逸的嘴角溢出一抹绝望而凄冷的笑,笑得让张玫心中不安,头皮发麻……
“我说过,如果失去了程芷依,那么,我的人生将失去意义,您是不是一直以为,我的爱情是一场儿戏?你会后悔的!”他恨恨地盯着他的母亲,咬牙切齿地说道,“张玫,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!”
张玫一个踉跄,险些就跌坐在地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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