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爷摘下老花镜,关了电视,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:“这人要是上了年纪啊,啥都不缺了,就缺个能聊得上话的人在身边啊,今个儿你陪我聊了这么久,我心里也畅快了,行啦小罗,你大爷虽然年纪大了眼也花了,可这心里跟明镜似的,枕头里那条项链是你叫大妈塞进去的吧?”
我尴尬的点点头。
大爷笑呵呵的说:“虽然不知道是啥原理,但别说梦里那手拿双刀的将军还挺厉害的,自从梦到他后,我这头也不晕了,脑子也清醒了......我也想通了,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,只不过这事说来话长了,要不咋爷俩到小区里走走?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。”
我疑惑了下,这都几点了还到外面去?
这时候大爷突然给我使眼色,我反应了过来,大爷这是想避开大妈,我一头雾水,但也只好先答应了。
我们起身打算出去,大妈见状纳闷道:“你们这是要干啥?老头子,这都几点了,外头黑灯瞎火的你要带小罗去哪?”
大爷哼了一声:“屋里闷得慌,看电视看的眼花,人小罗过门也是客,家里不烟不酒的不像样子,我们还没聊过瘾,打算去小区门口的排挡整点夜宵接着聊。”
我愣了下,大爷撒谎张嘴就来,就跟早想好了似的,我隐隐感到了什么,看来这事还另有隐情了。
大妈有些担心:“这倒也是,只是老头子,你那酒精肝喝不了酒啊......。”
大爷不耐烦道:“行啦,知道了,啰嗦。”
我忙安慰大妈:“大妈,我会看着大爷的,您老放心好了。”
大妈这才放心的让我们走了。
从楼上下来后大爷也不说话,只是带着我往小区僻静的角落过去,最后在一个凉亭里坐了下来。
这个点了小区里早没人了,四下倒是很安静。
大爷坐在石凳上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,我意识到大爷要说了,也就不敢乱问,就这么静静的陪坐着。
大爷打开了话匣:“小罗,其实我对自己中邪从头到尾都知道,只是有些事我没法跟人说道,今天你陪我聊了那么久,我突然想通了,这么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,整件事其实是这样的......。”
随着大爷的诉说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大爷年轻的时候曾是国企印刷厂的干部,有一年市曲艺团来厂里慰问演出,他被指派去做接待工作,曲艺团来了后被安排在厂职工的宿舍楼里居住,大爷负责接待,自然是跑前跑后帮着曲艺团解决遇到了各种困难。
当时曲艺团里有一个花旦叫李元媛,人美声甜,很受欢迎,是曲艺团的台柱子。
那天表演结束后,李元媛突然心急如焚的跑来找到大爷,说在宿舍里丢了一个玉镯,这玉镯是她过世的奶奶留下来的遗物,很珍贵,由于上台没法戴着,所以上台前她把玉镯摘下来放在了宿舍的抽屉里,没想到表演结束后就不见了。
大爷当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,人家曲艺团来厂里慰问演出,却在厂里丢了东西,这要是传出去厂里的名誉就扫地了,于是赶紧联系了保卫科,开始紧急的排查,大爷也跟着忙前忙后,累的饭都顾不上吃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在大爷的努力下最终把玉镯找到了,原来是厂食堂的一个临时工,利用给曲艺团送餐的机会,见财起意把玉镯给顺走了。
玉镯失而复得让李元媛很高兴,不过很快她就发现玉镯上出现了一道裂痕,这道裂痕先前是没有的。
大爷追问那临时工是不是他弄坏的,如果是那就必须赔偿,临时工表示不是故意的,他顺了之后一直揣在兜里,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,经常要搬搬抬抬,可能就这样磕碰导致了裂痕,临时工知道这份工作是保不住了,家境又贫寒,根本拿不出钱来赔偿,苦苦哀求想要免去赔偿。
追不追责大爷说了不算,只能询问李元媛的意思了,李元媛心地善良,人家工作丢了已经够可怜了,如果再要人家赔钱自己心里也过不去,于是不想难为人家,也就作罢了,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。
大爷不想让这件事成为厂里的污点,于是自掏腰包找了一个匠人,把玉镯上的裂痕用金丝给箍住,有了金丝的点缀,本来古朴陈旧的玉镯反而焕发出了新的光彩。
李元媛拿着修复后的玉镯惊喜不已,当即表示要请大爷吃饭表达感谢。
两人这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,曲艺团走后两人还保持着书信联系,渐渐就生出了情愫,那段时间爱屋及乌,大爷也迷上了戏曲。
曲艺团经常下乡演出,留在市里的机会很少,即便停留时间也很短,大爷也只能借短暂的停留时间跟李元媛相聚,虽然聚少离多,但两人的感情却越来越好,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。
可惜的是这段感情最终还是被棒打鸳鸯了。
李元媛是曲艺团的台柱子,人又长得好看,受到的关注自然比较多,当时曲艺系统里有个领导儿子看中了李元媛,一心想娶李元媛,追求的很热烈,但李元媛并不待见。
这男的只好请自己的父亲出面了,李元媛的父母也是曲艺系统里的人,算是这领导的下属了,领导上门求亲两口子都很意外,想想能攀上领导的高枝,不管是对家里还是对李元媛的发展都有好处,于是这门亲事就成形了。
李元媛知道后很愤怒,可又有什么办法,那个年代父母之言大如天,自由恋爱往往都没什么结果。
那天晚上李元媛跟大爷抱头痛哭,大爷也肝肠寸断痛不欲生,可也没辙,总不能带着李元媛私奔。
两人冷静下来后平静的谈了一次,最终迫于各方面的压力,还是选择了分手,而这件事成了大爷一生的痛,也是打那以后原本喜欢听戏的大爷再也不听戏了,因为一看到那戏曲的扮相就会让他想起李元媛,心里就很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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