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进入能将内息外放的四品修为,就感悟到“意”的存在的武者不会太罕见。
但这种情况下,对“意”的感悟再深,于常人武者来说,也仅仅是被认定为明“虚”意,而非明“实”意。
一字之差,天壤之别。
前者就像是具备理论基础,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实践成真,犹如纸上谈兵,导致棋差一着。后者则无论是否具备理论知识,也无论能否谈玄说妙,都能做到以意导势,以势制利。说白了,四品修为的前提下明“实”意,才算跨入上三品。四品修为以前,纵然口若悬河,舌绽莲花,亦是外强中干,虚有其表。
不过再怎么说,能够早些感受到“意”的存在,总是好的。凭本能就明意固然了不起,先虚后实倒也符合武之常情。
琴声渐息,苏玲珑从震惊中悠悠醒来,怔怔说道:“想不到如此轻松便能触摸到‘意’的存在。”
轻松吗?若是没有升级后的参悟室的效果加持,恐怕真会像苏玲珑最初评价《四势图》这种纯粹的明意类奇功那样,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吧?
依据那夜在松竹馆见识了四时图曲舞后顾琉璃的判断,这门武学带有剑法,本不该是纯粹的明意类奇功才对。照现在的情况推测,估计是创作出《四势图》的高人生生将剑法与曲意分割开来了。偏偏那剑法和曲意又仍能互相融合不生罅隙,不似虎鹤双形拳这种用虎形拳、鹤型拳、分合功来配合就会显得难受别扭。那位创高人的确是天纵奇才啊!也不知原样的功法是什么级别的,上乘?超凡?还是已然属于绝世武学?
叶天问顾琉璃:“如何?能与舞姿对得上?”
顾琉璃沉吟道:“还需找机会试试。”
那舞姿若真是剑法,说不定能通过系统与《四势图》推演出原来的武学,但那剑法又要如何生成秘笈收入系统中?叶天心里想着,嘴上说道:“到时候我与你一同参研?”
“好。”
许婉仪再不通武艺,也知道叶天要自己学的这曲子不简单。何况长安会四位分量最重的人物都在听自己的弹奏,言谈中用词又多是武学术语,傻子都清楚别有因由。她见几人的反应,大概对自己的表现多少有些满意,只是这般重要的事情为自己所知,不晓得是福是祸,一时间患得患失。
苏玲珑一直暗中观察许婉仪的神情,碰了碰叶天,示意他看对面而坐的许婉仪。
叶天轻咳一声,笑道:“婉仪,想必你已知晓我给你的曲谱并非凡物,你有何想法?”
许婉仪神色顿变,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来。
“别慌,你再怎么怀疑我叶天的为人没关系,怀疑如白的为人也无所谓,可总不能怀疑琉璃与玲珑她们两个。”
邱如白瞥了叶天一眼便回过头去。苏玲珑笑骂道:“你讨好琉璃就行。”
顾琉璃脸颊微红,无视叶天和苏玲珑两人的话,说道:“婉仪,你无需担心我们会因此事对你不利。然则此事确实事关重大,万一泄露,于你们母女三人、于整个长安会都没有好处。我不刻意立门规约束你,还望你能自行严守秘密。”
“我没有担心你们会害我的意思。”许婉仪急忙澄清,说道:“掌门,三位长老,你们放心,此间相关种种,我若透漏一句半句,生死任凭处置。”
“没那么严重。”叶天笑道:“我们或许还要求你教导琴技,你这么说,倒令我们不好意思了。”
“掌门切莫折煞婉仪,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便是。”
“嗯,这样的话,学院那边你就暂时不用管了,回头我与许夫人说声,省得她误会。”
“我回去和娘亲说一下,她不会误会的。”
苏玲珑说道:“还有一事,也该提前告诉你。这《四势图》实际是一门明意类奇功武学,你或许对这方面缺乏概念。但你必须记住,从今天起,你教我们琴技便好,私下不得再练习此曲。”
许婉仪愣了愣,点头应道:“是。”
“并非对你防备。”苏玲珑解释道:“你与浩然二人先天不足,无法习武,其它武学还好说,你们看再多练再多也无法拥有修为。《四势图》这种则不同,就怕你私自练习此曲,不知不觉中由‘意’入武,会招灾惹祸。”
锻体是由外及内的修行,练气是由内往外的修行,说到底,都脱离不开人体根骨经脉这个范畴。明意却两者皆不是,而是意识形态方面的修行。看似所谓的先天不足,仅与根骨经脉有关,可世间千百年未有先天不足反成异人武者的例子出现,谁能肯定这条路是走得通的?谁敢去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?谁又愿意放任身边的人去尝试?
叶天严肃强调:“苏长老这话你千万要放在心上。否则要是你遭遇什么意外,我们如何向你母亲交代?百年之后,我们有何颜面见你父亲?”
未必世间个个都想要习武,不过许婉仪出身云山派,属于武者后人,对习武是多少有些渴望的。眼下听叶天和苏玲珑这么说,许婉仪难免觉得失落,黯然道:“婉仪明白了。”
“天生我材必有用。你在诗词歌赋上有天分,学院的事情也能慢慢适应,那无法习武又有何关系?人贵在俯仰无愧于天地,才能受到敬重,也才不枉此生。”
离开参悟室,望着许婉仪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外,苏玲珑看向叶天:“你倒是能说会道,什么‘天生我材必有用’,什么‘俯仰无愧于天地’,脱口就来,书院里的夫子都没你这本事。”
叶天哂然一笑,沉默片刻,说道:“我曾经做过一个关于前世的梦,只有短短三十年人生。那三十年里也有过习武的憧憬,但最终偏就成为一名学堂夫子。或许这伶牙俐齿,正是从梦中学来的罢。”
“长安学院的规划是否也和那梦有关?”
“没准还真是。”
苏玲珑呆呆看着他,忽的噗嗤一笑,与顾琉璃说道:“这家伙胡说八道的工夫一样叫人望尘莫及。”
顾琉璃不说话,只是弯起嘴角,眼中柔情万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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