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干部活动中心面对面,路南一个,路北一个,两个心照不宣。老干部活动中心门上有字:老干部活动中心,其他人不得入内。
怎么没有老农民活动中心?怎么没有老工人活动中心?怎么没有老教师活动中心?屁股大的一块地方就有两个老干部活动中心,别的地方呢?马无功拎着茶杯,满是疑惑地进了浴场。
老王正在给浴客搓背。
“没有人了吧?我搓一个。”马无功下到浴池里,对老王说。
“还有一个。你还没泡呢。”老王头也不抬地说。
老王七十岁了,搓背还是一身劲。老王个子不高,肚子大,像个孕妇,松松垮垮地垂着。他弯腰给浴客搓背的时候,肚子都垂到了浴客的头上。老王搓背有力道,浴客身上的灰一搓一搓地滚下来。老王搓背卖力,他搓过每一个地方,手里的浴巾往回带的时候,也是有力道的。上上下下、前前后后搓过一遍后,在后背打上肥皂,他粗壮的手臂像擀面杖一样,会在你的后背滚几遍。从搓背床上下来,人是一身的轻松。
老王最早在丰乐路机厂浴场搓背,和浴场的江老板掰了。
江老板是有名的铁公鸡。搓背工的工资总不能按时发放。老王他们经常从外面带回流浪狗给江老板,江老板杀了流浪狗,自己一家偷偷吃了。他连一块骨头都不给老王他们。
江老板的姐姐是机厂的会计,在机厂没倒闭的时候,通过关系,她让江老板分到了十几间厂房,后拆迁,江老板一下成了千万富翁,后花钱,当上了社区干部。
“那他要感恩他姐一辈子。”马无功趴在搓背床上说。
“屁!”老王吐了口唾沫,说,“他和他姐、他哥都成了仇人。”
江老板成了社区干部后,感觉自己是人上人了,高高在上,根本看不起他们了。他姐找他给自己的外甥张罗一个门面,他一口回绝。她姐气得头朝墙上撞,头都撞出血了。
江老板大哥肝癌住院,找他借钱。他哭穷。
他大哥骂他:“我叉你妈!”
他回骂他大哥:“我叉你妈!”
老王说,江老板退休后,到老干部活动中心去,没有一个人理他。他经常到这里来洗澡,我当他是空气,看都不看他一眼。
马无功笑了,说:“他要搓背,你还不理他吗?”
“他搓背?太阳从西边出来差不多。他一分钱夹在屁眼沟里,大炮都轰不下来。”老王不屑一顾地说。
池子里的浴客都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他喜欢按摩,对女的舍得花。”说话的是坐在池边的五十多岁的男子,秃顶。
秃顶说,江老板玩过女人后,喜欢炫耀。
一次,江老板在银河浴场洗澡,穿上浴衣去三楼单间按摩。一位二十左右的技师为他服务。
技师按着、按着,手就到了那里。
他假装拿开技师的手说:“别动!这是老干部。”
他接着又开始把手伸到技师那里。技师也把他的手推开,说:“别动!这里是老干部活动中心!”
池子里里外外的人笑成一片,马无功感觉自己都把眼泪笑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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