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到龟山,神婆领着小白姐找到了那个隐蔽的龟洞。扒开洞口的乱石和茂密的野草,赫然看见一个大洞。手电光柱被深邃漆黑的洞吞噬,什么也看不见。
神婆说,“以前她来的时候,就是在这个洞里看到的龟仙。现在不知道它跑哪里去了。”
小白姐说,“老玄龟怕是躲在洞深处,还是得去村上,找人过来把洞挖开。”
石板垾村里民风淳朴,十里八乡都喜欢凑热闹。石板垾小魔王回村上,振臂一呼,召集了一群青壮小伙。
大家看见青春飒气的白芷,眼睛都直了。哪里还要李太微再做动员,二话不说,卷起衣袖,露出种庄稼的二头肌,扛着镰刀锄头,拿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气势,直奔龟山。
在白芷面前,别说龟山,刀山他们都敢上。
在这群荷尔蒙上头的小伙后面,又跟着一大群人。石板垾吃瓜群众几乎都出来了,万人空巷。有带着瓜子的,有拿茶杯的。大家争前恐后跟着要去看热闹。
这么多年,大家谁也没听说过不起眼的龟山,山下有个洞,洞里有个老玄龟。在石板垾这个平静闭塞的凡夫世界里,这属实是一件天大的稀奇事。错过了就跟不上村里的话题潮流啦。
甚至还有媒婆跟着,吐沫星子喷了老远,苦口婆心要给小白姐说媒。说白芷这么漂亮,一定是从省城过来的,也不知道哪家能有三辈子修来的福气被小白看上。给小白姐整的,又难为情又尴尬,脸颊红晕,斩妖除魔的飒气都不见了。
重回玄龟洞,白芷望着洞口还没开口说话,那群荷尔蒙小伙不知谁喊了一句,“就这个小洞是吧?干!”然后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,铲开了第一孛土。
众人见被那小伙抢了风头,群情奋勇,叮咣叮咣,三下五除二就把洞口挖开了。打鸡血都没有那个效率。
一阵尘土飞扬,洞口大开,众人看还没见底,再往里深挖出几米,赫然看见一个巨大无比的龟头!
围观的村民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,踮起脚伸着脑袋把洞口围得水泄不通。
大家热情高涨,七嘴八舌,议论纷纷,有说龟山的山精化成玄龟了;有说前年王二小放牛回家路上看见的那只会说话的龟精就是它;还有的说,李太微他爹那一年就是被龟精勾了魂才淹死在水沟里。
李太微望着这群人,默默伸出大拇指。服了,他爹在不远的坟堆里,莫名躺枪。
白芷一看实在没法指挥挖掘工作,就咳嗽两下,狡黠的喊道,“大家先退一点,这个龟还没死,会吃人!”
洞口的围观群众呼啦一声,后退了大半。
几个挖洞的荷尔蒙小伙,胆小的犯了哆嗦,想往后跑。但实在是架不住气氛已经烘托到那儿了,别人都没跑,自己咋能跑。
白芷继续指挥小伙,从洞口挖开四五米,一直延伸到洞内。洞内的大玄龟露出了全身。
大家用麻绳套住玄龟的头和四肢,连拖带拽,把大玄龟拖了出来。
大家都惊呆了,这么大的玄龟,一辈子都没见过。八仙桌大小的龟壳,灰黄相间,正中有一块龟甲,泛着黑金色的光。那片龟甲隐约透着墨痕字迹,已然被岁月深深印刻。
老玄龟耷拉着全身。龟头垂在地上,眼睛鼻孔都微闭着,只有出气,没有进气,已然生机弥留溃散之际。
见状,谢神婆和白芷忍不住叹息。
白芷让李太微协调众人让出一块空地,面朝老玄龟点了三炷香。然后入定,双手结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弥陀定印,手印展开隐隐有七彩神光,宛如一只彩蝶伸展开翅膀。
白芷以弥陀手印,为老玄龟念七遍往生咒。惋惜道,“可惜了,二百年道行,修炼本逆天而为,终究抵不过因果。”
人之将死,其心善也。老玄龟回念过往的修行,一念成魔,一念成佛。白芷念完往生咒,它竟然睁开萎靡的双眼,望向李太微。然后缓缓的点头,给李太微道歉,也为自己过往二百年的感慨。
它拜完李太微,又拜了拜白芷,开口沉闷的哼了几声,了却最后一桩心事,缓缓闭上了浑浊的眼睛,眼角滑落两颗泪,便再无生机。
它的眉心,凝聚出一个光团,米粒大小细不可察,如同萤火,光彩流转。白芷敏锐的捕捉到光团,想要引诀收魂,已经来不及了。光团嗖的一声从李太微头顶没入,消失在他的身体!
电光火石间,众人尚未发觉。白芷赶忙探查李太微,玄龟精魄已消失不见,李太微却无异样,松了口气,说道,
“运气不错,玄龟向你道歉,没想到把自己的二百年精魂渡给你了!这是天大的机缘!”
李太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听白芷这么一说,赶紧摸了摸自己全身,除了后背有点痒,其他并无异样。他反手憨憨的挠了挠后背,突然感觉一阵气血翻涌,鼻血又流了出来。他熟练的堵上了鼻孔。
随着光团的消失,玄龟整个身形枯萎,黑金色龟壳也黯淡下去。干瘪的龟甲古朴冰凉厚重,阳光下还能依稀辨认出黯淡的江……万……字样。
谢神婆做了玄龟二十年的马仔。亲眼送走这位多年的老友,瞬间苍老许多。她这些年跟着老玄龟,也学会了一点烧蛋看事的皮毛本事。回忆自己这一辈子,皆由错杀小黑蛇而起。了结这段因果,年事已高,也不折腾了,安安稳稳养老吧。
神婆谢过白芷和李太微,佝偻着背,步履蹒跚,缓缓离去。
正值日落,夕阳温柔。黄昏明媚的橘,天边透亮的星。
看着神婆蹉跎的背影,李太微心里顿生一缕说不明道不出的感悟,无比苍茫。
后来,石板垾村联系省城有关的单位,用三轮卡车把老玄龟尸体拉走。省里的砖家说这个玄龟是基因变异,有非常重要的科学研究价值,要村民相信科学。
玄龟事件还上了当年的新闻。正是这不起眼的新闻,在世界的另一面,掀起了蝴蝶效应的涟漪。
许多年以后,李太微再回想往事,感慨世事机缘巧合。幸好白芷出手,不然自己还未出茅庐,差点死在玄龟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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