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下了整整三天,整个S市变成了名副其实的“水乡”,大街小巷一片汪洋大海,随着猛烈的狂风倘佯着浪头,随处可见熄火的汽车电瓶车,还有半个身子浸在水里骚乱的人类。
天冬家园这一片地势高一点,但一楼还是淹没了,所幸那里是车库。刚爆发流感弄得人们措手不及,还没购买生活必用品,就来了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,三天两夜过去,几乎家家都只剩一点白米,不过还好没有断水断电,那个后果人们不敢想象。
雨还在下着,比先前稍微小了一点。
权闵望了望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和楼下翻来覆去的水花,他们被困在这里三天,靠每天三支营养剂来度日子。是的,三支,因为温猪脚拒绝食用任何食物,如果不是看他三天不进食还能走能跑,权闵差点以为他要绝食自杀。
这样的天气出去是很不明智的。权闵深谙这一点,但是他知道他已经等不下去了。
这与不晓得要下多久——等雨一停,S市必乱!
趁着这场浩大雨势,政府人员为治水忙得无暇顾及,逃出去势在必行。
有了这个决定,权闵从商城里买了套连体雨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为路上难免有磕碰考虑,所以他加厚了三层在脚上,当然也花了不少积分。这几天下来共用五百点多。
这时候他才发现董小姐有多么慷慨,给了他多么巨大的金手指——不过想也是,董小姐还需要他在猪脚身边,不给点好东西怎么行,委屈他也不能委屈猪脚。
温凌玉看到权闵从楼上下来,从水里冒出一个头,一只手撑在一楼的楼梯上,道:“水大概到腰部,我拉你走。”
“一会儿我们拣小路走,不要被人看见。”权闵点点头,一阶梯一阶梯往下,直到水淹没了他半个身子,温凌玉在水下抓住了他的手,带着他往人少的地方游去。
毋庸置疑,水就是人鱼的天堂。
温凌玉一边游一边控制着水,权闵走在水下几乎没有感到水的阻力,除了潮湿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,其他和在平地上走路没什么区别。
他们的目的地是铁轨,穿过绿化带沿铁轨外部走出S市,通往W市和权思远在权家碰头。
这个计划建立在这水不退下去的基础——火车坚持了一天也都停班了。其实权闵挺乐观地想:火车真来了他跳上去坐顺风车,快捷方便,虽然太不切实际。
“……闵……阿闵……阿闵……”
“是不是有人在叫我?”权闵皱着眉,脚步没停,他已经走出天冬家园了。外面的国道线都是车和人,不过天冬家园通往外面就这么条路,这是必经路线。
人多温凌玉不好冒头,也不想告诉权闵是他的小姨在叫他。水面上浮着都是五颜六色看上去有点恶心的油,这让泡在水下的温凌玉感觉全身鳞片都不好了。
于是严沁在人群车群中看权闵往和她要去的地方相反的地方离开,竟然呜呜哭起来。
“小沁,会好起来的……”从流感的恶梦中逃脱的顾本英有心无力地安慰着身边的妻子,背紧了刚开始发高烧的小儿子,他们要去外市和大儿子汇合,这S市已经呆不下去了!
Z国当真是个人口大国。权闵死的早的历史老师说的对,小日本才多少人啊,当年倭贼没把中国打萎掉完全是被这庞大的人口拖死的,并美名其曰人口战术。
见到铁轨的那瞬间,权闵抹了把湿漉漉的脸,心里说不沉重是不可能的。
走到W市,以前他做梦都没想到。
“已经有人了。”温凌玉悄悄探出一个头,示意他看前面的铁轨。权闵一抬头,果然铁轨上面已经走了两个人,背着书包,其中一个女孩子染了头发,披在肩上,应该是大学生。
权闵皱皱眉,下意识握紧了温凌玉的手,低声说:“往W市就往那边,走到他们前面去吗?”
温凌玉泛了泛睫毛上的水珠:“可以,走快点甩掉他们。”
其实权闵本来就比这俩学生走得快,就说所受的阻力,权闵就和他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,甩掉他们是必然的,就怕被病急乱投医缠住。
一走近,才发现她们在唱歌,从王菲的《传奇》唱到孙燕姿的《开始懂了》,唱的五音不全,唱着唱着还带了哭腔。
“呜呜呜……我想回家呜呜……我妈嗝、还在家里……等我……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低声哽咽着。
“……别哭了,你哭我也要哭了……我也想回去……”
权闵一身不吭地绕过了两个哭得泪流满面的女孩,往前面走去。
等走远了,温凌玉攀着权闵的身子露出肩膀,权闵看他。
“……我大概是天下最不孝的儿子了。”他轻声道,却没有难过。
温凌玉怔了怔,淡淡道:“那个女孩子吸入了少量陨石碎片,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异,如果熬不过去的话。”
权闵没说话,静静走着。
天本就阴沉沉的,天黑了更不好过。
“你会唱歌吗?”沉默了半天的权闵突发奇想,作为一只人鱼,猪脚会唱歌吗?会不会唱死人?
黑夜中温凌玉的眼睛发着紫色的荧光,直直盯着权闵:“当然会,传承记忆中歌声是海妖迷惑猎物的手段。”
“那我肯定是第一个被迷惑的。”心甘情愿。权闵把泡了一整天的左手抬起来,温凌玉抓着他的左手抬起小半个身子,长长的头发披散。
这个不安的夜晚,没有月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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