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城合上了最后一份名单,他最后仔仔细细地扫过了每个人的脸,似乎想把他们的样子全都刻在心里。
他咽下了喉间的苦涩,撑起笑容大声喊,“解散!”
一个个兵被各自的连长带走,塞上了军车。高城漫无目的地在各个军卡之间穿梭,像个无家可归的游魂。
秦关月害怕这种氛围,早早地逃离了现场。
她透过宿舍楼里的窗户看着空地上的几辆车离开,目光最后落在那个孤寂而佝偻的背影上。
心脏像被无数丝线紧紧缚住了,然后浸泡在酸液里。每次心脏剧烈的跳动都像在呻吟,在哀鸣,震得胸口又胀又痛。
秦关月猛地拉上了窗帘,克制自己不去看窗外,把自己关在寝室内。
心痛如潮水淹没她,她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里大口喘息,好像在这一刻的安静中,就能暂时欺骗自己不去面对七连分崩离析的事实,就不用面对那些离别。
她知道自己很幼稚,但是这一个月来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分离,每次她都咬牙告诉自己:没事,还能撑住,得撑住。
日子还得过。
她深呼吸了几下,竭力压抑着眼里的痛苦,死命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,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。
这一下好像就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。
总得有人先站出来。
她还不能倒,她宁愿这个七连的天塌下来的时候,能帮他们顶住的是自己。
秦关月再推开门时已经换上了个无懈可击的笑容,她像往常一样脚步欢快地下楼。
她的脚步停在了宿舍楼下。
高城把衣服和武装带搭在肩膀上,嘴里叼着根烟,背也弯了下去,全然没有了钢七连连长的气质,眼神有些空落落的。
这个向来高抬着头的钢七连连长,此时身上的骄傲劲都被磨了个干净。
看得秦关月心痛如绞。
他走起路来鞋子磨着地面,走得一摇一晃的,倒像个军痞子。
许三多站在宣传板旁边,军姿一如往常的挺拔,如同一棵屹立不倒的小白杨。
高城看起来正强忍着怒气,他站在许三多面前,身高差距让他显得更有压迫感。他下命令,“一个人的队列哈?……解散!”
许三多换了个稍息的姿势,稍微放松了一点。
高城开始解自己手腕上的纽扣,“你现在可以开始了。”
许三多没听懂,“开始什么?”
高城带着点不屑和轻蔑的口气笑着,“笑,闹,哭,撒泼,打滚,骂人,或者你一拳把我k.o了。无所谓。七连都不存在了。我不责备你,我甚至和你一起。”
许三多点头表示理解,他走过去捡了地上的半截烟,扔进垃圾桶。
半道上他还看见杵在宿舍门口的秦关月,语气惊喜地喊,“连副!”
高城扫了眼秦关月,“你怎么下来了?”
秦关月走过去,“来随便看看。”
许三多已经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宿舍门口了,这让本来就烦躁的高城更看不惯了,“你在干什么?”
许三多认真答,“七连准则第二十二条,环境卫生不是自扫门前雪,需要全体自觉。”
“我靠!”高城简直暴怒了,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奈。
他冲上去夺过了许三多手里的扫帚,许三多还没反应过来,高城跟扔标枪一样把扫帚飞了出去。
受到高城怒火殃及的可怜扫帚笔直地栽进了草丛里。
秦关月看着暴跳如雷的高城,上前扒拉他,劝着,“连长。”
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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