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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（第1页）

怀里的热饼犹在散出香气，我迟疑了一下：&ldo;你是不是饿了？&rdo;

黄狗喉咙里&ldo;哼哼&rdo;几声，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，我只好在包里撕下一块饼扔到它面前：&ldo;吃吧。&rdo;

黄狗向我点几下头，但低下去嗅了嗅饼，又很快抬起头来继续朝我&ldo;哼哼&rdo;。我心疼那块饼：&ldo;你不吃我就回家去了。&rdo;我转身要走，那狗却连忙紧跟几步，用头用力在我腿上朝一个方向蹭。我有点不耐烦了，靠边绕开它，它还不依不饶，用牙咬我的裤子，要把我往一边拽似的。我急了，正要强行挣开它时，对面欢香馆里就有人掀帘子鱼贯走出来，是赵大爷和几个人送姜秀才出来，还听得赵大爷说：&ldo;姜贤弟为何急着要走？这饭菜才吃一半……&rdo;

大黄狗这时猛地就像被抽了鞭子一样，立刻松开我就朝欢香馆飞也奔过去，我看它气势汹汹的样子，不禁大叫：&ldo;哎呀！当心……&rdo;

就在这当儿，何大突然大踏步从店里闪身出来，徒手一把抓住已跃上半空的大狗，一人一狗失去重心一齐就势滚倒在地。那姜秀才和赵大爷都一时惊得呆立在那儿，还是赵家的一个小厮不知从旁边哪里找到一根木棒，可又怕错打到何大，站在一边看怎么伺机帮他一把。我不敢太靠近，紧追几步又站住，何大生得个头魁伟、腕子力气特别大，这一回也不含糊，看他正一手掐住狗的脖子，一手又制住狗的两只不停抓搔的前爪，狗大张着口露出尖牙，满口唾沫，仍在奋力挣扎。

突然姜秀才惊呼道：&ldo;这不是我家那条狗么？&rdo;

赵大爷奇道：&ldo;就是昨晚你家里那条疯狗？没叫人打死？&rdo;

姜秀才跺足急道：&ldo;逮不到它，让下人撵着赶出去了，报我说跳墙逃了……如何会知我在此？&rdo;

黄狗全身开始抽搐，眼看就要断气的样子，何大翻身将它按在地上，却松开了它的脖子。黄狗不挣扎了，只是发出哭似的&ldo;嘤嘤&rdo;声，眼眶里也是湿亮湿亮的。何大脸色阴沉地盯着它，看它老实了，才慢慢放开自己站起身，姜秀才害怕得不自觉就往赵大爷身后躲，桃三娘这时手拿着一方食盒匆匆从店里出来，好像对适才一幕并不知情：&ldo;哎？这是怎么一回事？我还说叫姜相公慢点走，还有一盒相公爱吃的糖……&rdo;说着就看见一行人都站在那儿，那个拿着木棒的小厮还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，何大则满身土，地上又躺着那狗，她便更诧异道：&ldo;哎？大冷天的，你们这是做什么？……何大你杵在这儿愣着干什么？既然送客就去帮忙张罗马车来才是。&rdo;

赵大爷似乎怕桃三娘要责怪何大，连忙摆手道：&ldo;不妨事、不妨事的，因姜兄急着要走，那狗突然冲出来作怪，倒多亏你家何大机灵手快。&rdo;他又转向姜秀才，那姜秀才也不知是被北风吹的还是狗吓怕的，脸和嘴都煞白，看那狗眼泪汪汪的样子不由得出神，连赵大爷跟他说话也没听到一般；而更奇的是那狗这时也在望他，鼻子&ldo;吸溜吸溜&rdo;的，好像哭得更厉害。姜秀才盯着狗好一会儿，看它没有再爬起来扑人的势头，才大了胆子挪过去，口里喃喃地说道：&ldo;你在我家也十年有余了，怎的偏在我家多事作乱时发癫狂？你莫不是年老生痴么？&rdo;

那狗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，望着他更加一味拖长着声&ldo;嗷嗷&rdo;地哭着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并且哽着喉咙干呕起来，呕着呕着，嘴里就&ldo;咳咳&rdo;地吐出一些东西。赵大爷觉得异样，就招手叫旁边提灯笼照路的小厮过来，待灯笼仔细照看一下，赵大爷奇道：&ldo;这狗吐的都是鸡毛，它还偷吃你家的鸡了？&rdo;

&ldo;鸡毛？&rdo;姜秀才凑过去看，脸色凝重起来，若有所思地端详那只狗，那狗用一双爪子在地上刨着，有点急躁，但仍然乖乖地伏在那里没有再乱吠乱动。

一帧呼哨的北风陡然吹过，赵大爷打了个喷嚏，终于有点不耐烦，拍拍姜秀才的肩膀：&ldo;贤弟，外间太冷……若不急着回去，不如让老板娘先熬碗姜糖水祛祛寒气？有什么事再好相商？&rdo;

姜秀才也冷得够呛，但他看着地上的狗，犹在迟疑。赵大爷拿眼去示意站着没做声的桃三娘，桃三娘便识趣地与赵大爷一起将姜秀才半推半拽地拉回到店里。我望着桃三娘转身进去，再看看狗，那狗见姜秀才又不理自己了，就立刻站起来，掉头朝我这边，我整个人已经冻得发木，见它朝我冲来，脚下也生了根似的抬不动，来不及大叫，那狗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上‐‐

狗鼻子喷出&ldo;呼哧呼哧&rdo;的热气扫在我的脸上，它大张着口在我眼前龇出尖利的犬牙，我只能下意识地把手里抱着的东西挡在它和我之间，但它的爪子已经把我棉衣的袖子都抓出&ldo;咝啦&rdo;的声音，恐怕里面的棉絮都要露出来了，我想我这趟肯定要被黄狗咬断脖子了……老早以前就听大人说过，某家的某某小孩在家里睡觉时，被家养的大狗咬掉脸上的肉！这个念头一在脑子里闪过，我心里就&ldo;咯噔&rdo;一下开始想哭，就在这时，耳边猛地响起我爹熟悉的声音：&ldo;月儿！&rdo;

就听一阵&ldo;啪&rdo;的钝响，扑在我身上的黄狗就斜剌里地弹飞了出去，我头脑里立时就懵了。

然后就听到我娘的声音在我耳畔喊：&ldo;月儿？月儿你伤着哪儿了？&rdo;

我眼前一晃，看见我爹严阵以待地拿着一根木棒子站在那儿，我娘急切地摸摸我身上、脖子和脸：&ldo;伤到哪儿了？&rdo;

但我好像迷迷糊糊有点将醒未醒似的感觉，只看着我爹拿着木棒径直又去追赶，还有我娘的尖叫：&ldo;你当心点……&rdo;

然后好些人又从欢香馆里冲了出来，憧憧的人影间只有桃三娘的身影是清晰的，我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唤我：&ldo;月儿？月儿……&rdo;

我想张嘴答应，但身体完全没有反应，就像身子被什么抽掉了，眼前看到的东西全部晃来晃去，晃到我的脑袋昏得也愈发厉害……一会儿我看到几乎贴近脸般近的方砖地面，夜色里上面的青苔都荧荧发绿，又过了一下，突然一堵高大的黑墙挡在前面，可一会儿我好像又翻过了墙的另一边，只是落不到地面。

我脑子里迷迷昏昏的，只觉得颈背像是被什么东西钳住，整个人悬在空中，没有一点踏实感，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。方才，我爹和我娘不是都在我身边么？还有桃三娘，她唤我名字来着？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？

一爿院落里，有两扇窗户亮着，里面依稀传出人声，我想开口叫他们，问一问这里是哪儿，可眼前又一晃，四下里顿时再陷入黑暗。

路阶之下结了薄薄一层冰，幽幽发出银色的光，岁末时分的夜应该很冷吧？但我感觉不到一丝寒意，始终浑浑噩噩的找不到方向。

&ldo;沙沙&rdo;地穿过一丛草和成山的柴垛，我耳边听到&ldo;呼哧呼哧&rdo;的气喘声，接着我被拽着凌空跃上台阶，走几步又有一道门，我的鼻子几乎碰到门槛，终于，我模糊地意识到自己颈后的确被什么东西牵着，一切都看着那么高，我却失去了身体，只有一点神识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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