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意笑着问:&ldo;二爷骂你做什么?&rdo;他一时无言以对,硬扯出一句,&ldo;骂我偷懒不干活呗。哎……你是不知道,近几日军营里忙得晕头转向,一开拔更是要命。算了算了,跟你啰嗦这些干什么,走了。&rdo;匆匆忙忙的,像是有追兵在后。将近月底陆晋才出现在宅内,他来时云意正窝在自己的小卧房里,慢慢细细喝着绿豆汤。他身上衣料早让汗水湿透,大大咧咧坐到她身边来,抢了她手里的青花小碗便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,末了还说,&ldo;再叫厨房盛一碗来。&rdo;汤圆依言退下。云意靠着小桌,回头看他面色潮红,满头热汗,便捏了团扇来轻轻给他扇风,没想到扇子也被抢过去,真是强盗一样的做派。他一面扇风,一面绷着脸同她说话,&ldo;你倒是逍遥,大热天的,这间屋有绿藤遮着,比别处清凉不少。&rdo;鼻尖绕着他身上汗味儿,倒也不觉得熏人,云意懒懒挪一挪腰,离他稍稍远一些,&ldo;二爷这是从军营里来?累成这样,要不然先洗洗,换身衣服,人舒坦了再用晚饭。&rdo;恰在这时,汤圆端着碗呈上来,陆晋仰头又是一阵牛饮。这一回记得夸她,&ldo;你这绿豆汤与别处不同,哪里不同爷倒是说不上。&rdo;云意道:&ldo;这里头掺了青梅、金桔饼、佛手糖萝卜,又有糖水莲子、糖桂花,早上我看院子里的蔷薇花开得好,便也采上两朵一并熬煮,算是应了时节。夏至一过,暑湿便涨,这汤最解湿热。我看二爷苦夏,营里也可指人做上一锅,倒不必如此麻烦,一勺绿豆一锅水,煮开了就行。&rdo;陆晋听她说完这一段,心都让熨平了,再也燥不起来。便来握了她的手,脸上也有了一丝笑,&ldo;这话说的,比人唱的还好听。&rdo;他难得听劝,真回了正房沐浴更衣。云意唤汤圆来,将帘子敞开,把屋里的汗气散一散。再吩咐厨房,准备几样陆晋爱吃的荤菜。傍晚餐桌上分出楚河汉界,陆晋这一方&ldo;花团锦簇&rdo;,云意身边却是&ldo;寡欲清心&rdo;。她早先喝过绿豆汤,眼下没什么胃口,好半天才进一块素三丝,权当做陪。陆晋先囫囵吃上一轮,略饱后才擦了嘴,配上一壶酒来细品。赞道:&ldo;这厨子大有长进,也不知是板子打得好,还是你调教有方。&rdo;&ldo;自然是二爷的板子厉害,我也就单凭一张嘴,出出主意罢了。&rdo;再看自己的翡翠汤,好半天也不曾动过一口,她的心思早已经不在吃上,&ldo;二爷要出征?&rdo;&ldo;不错。&rdo;陆晋抿一口酒,缓缓说,&ldo;明日开拔,去往龚州,计划驻军毕照、原山、龚州三镇,巩固东南防线。&rdo;云意心生疑惑,不解道:&ldo;不去泽口么?泽口临近龚州,又是两江交汇之地,漕运往来集散,就是往后……&rdo;她晓得自己犯了口舌,连忙打住。怎奈陆晋朗声大笑,似遇知己,举杯相邀,&ldo;你在孝中,不能饮酒,爷单敬你一杯。&rdo;言罢一口气饮尽杯中酒,再倒置来与她看,&ldo;一旦拿下泽口,粮食补给便有了保证,进而向南可图江北,退,又能以此相挟,向朝廷邀赏。公主高见,在下佩服。&rdo;云意双肩耸拉,愁闷道:&ldo;横竖你已经想好了,何必把这功劳扣我头上。不过你可小心,王爷没想到的事情,又是出战攻城,若由你来说,恐怕成不了。&rdo;&ldo;嗯,这事比攻城难办。&rdo;云意想了想,出了个歪主意,&ldo;王爷不是好酒么?不如为王爷寻一位酒中知音,这些话都趁着半醉不醉的时候说,说不好就是玩笑话,说得好就是锦囊妙计,最好不过。&rdo;陆晋问:&ldo;何谓酒中知音。&rdo;云意答:&ldo;就是个会酿酒又会忽悠的呗,二爷手底下人才济济,还能找不到这样的?&rdo;陆晋看着她,好一阵乐,继而含笑道:&ldo;还缺一样。&rdo;&ldo;什么?&rdo;她好奇。&ldo;忠心不二。&rdo;云意不服,&ldo;世上哪来的忠心不二,人人都有脑,趋利避害人之天性。&rdo;陆晋定定道:&ldo;然则人人都有弱点,只看你抓不抓得住,抓住了,便老老实实一生为你所用。&rdo;他说这句话时,目光如重重镣铐,一层层施加在她身上,她想起莺时,又想起肃王,不由得遍体生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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