哈日珠拉知道自从祖父莽古思不在了后,自己的祖母,科尔沁大妃扎娜改嫁给了祖父的庶子,叔叔索诺木。她之所以改嫁给索诺木,是为了拉拢这位势力不小的叔叔站在阿布寨桑的这边,共同对抗科尔沁另两支明安贝勒及孔果尔贝勒。而最后阿布能够顺利地掌握了科尔沁左翼,祖母的功劳极大的。虽然说蒙古人丈夫死去,妻妾被其他的子孙继承拥有,但是有阿布在,祖母完全可以不必下嫁的。而如今,因为祖母的关系,自己家和叔叔索诺木一家的关系就很微妙了。再一想到索诺木的女儿庆格尔泰,也就是后来嫁给多尔衮的小玉儿,哈日珠拉的神情有些微妙了。
“给大格格请安,格格怎么来了大妃这儿了?”说话的是老福晋身边的珍玛嬷嬷,她看哈日珠拉的目光中带着惊异。
“嬷嬷好,我是来瞧瞧阿嬷的。”哈日珠拉垂下头,神情中带着一点悲伤和柔弱,“在过不久,我可能就要嫁去察哈尔了,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阿嬷,这些衣袍和鞋袜,都是前几年我做给阿嬷的,现在送给阿嬷,请她好好保重身体,我就算在远方也会向长生天祈求,保佑阿嬷长命百岁的。”
哈日珠拉知道,若是一开口就向祖母诉苦,肯定会让祖母反感,更不要说让祖母对她有好感了。毕竟她们祖孙之间的感情本来就不深,而在祖母的心里面,最重要的始终是儿子寨桑和科尔沁,当然了还有她的明珠,幼女其其格也就是哲哲了。
“格格长大了。”珍玛看哈日珠拉的样子,神情变得缓和。
“是哈日珠拉姐姐来了?”大帐的垂幕被掀开,却是庆格尔泰,也就是小玉儿。其实她只比哈日珠拉小一岁多,比布木布泰还要大一岁多,却没有称为小玉儿,她对布木布泰的厌恶可以想象的。
布木布泰看向庆格尔泰,她穿着红色和紫色相间的束腰袍裙,头上戴着红色玛瑙和珍珠装饰的蒙古小帽,脚下蹬着青色的鹿皮靴子,蜜色的肌肤,浓眉大眼,就算是翘鼻樱唇反倒不突兀,格外的亮眼,半点也不输给长相明媚的布木布泰,是典型的蒙古族美少女。
“庆格尔泰妹妹也在这里?”哈日珠拉眼中流露出错愕来,她记得前世的时候,庆格尔泰可是能不见祖母就不见的,因为祖母不但是她们祖父的女人,更是庆格尔泰阿布的女人,男人们不觉得尴尬,女人们却总有些说不清的情绪的。
“这有什么的,阿嬷是我的长辈,来看她是应该的。倒是哈日珠拉姐姐,才听说你大病了一场又和寨桑叔叔吵了一场,你还好吗?”庆格尔泰拉着哈日珠拉的手殷切地问道。
哈日珠拉有些惊奇庆格尔泰的亲近,她记忆中的这个堂妹,哪怕是嫁给了多尔衮后,同在盛京,也没有这么亲近过。到底有什么不对呢?
就在哈日珠拉思索着,庆格尔已经拉着她进了扎娜的蒙古包里头,她对着盘腿坐在炕上蒙古贵妇打扮的扎娜道:“阿嬷,你看,是哈日珠拉姐姐来看您了。”
扎娜虽然一向不喜欢哈日珠拉不像黄金血脉,但是总归是她的亲孙女,来看自己,她也没有和从前一样将淡漠放在脸上,点头道:“你有心了。听你额吉说,你前段时间又病了一场?以后不要整天窝在帐子里,时不时和庆格尔泰、布木布泰那样去骑骑马打猎,身子就会变得结实起来的。咱们草原上的明珠,岂能娇柔得经不起风霜?不然你以后如何为男人生儿育女?”
“是,哈日珠拉记着了。”哈日珠拉忙应了,等珍玛将她带来的衣袍和鞋袜抱了上来,说了哈日珠拉的话后,扎娜神色微变地看向了她,沉默不语。
就在哈日珠拉心存忐忑,暗想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,庆格尔泰挨着扎娜叹道:“阿嬷,不是我多嘴,就是我也就得寨桑叔叔这次的决定不对呢。咱们科尔沁早早就同建州努尔哈赤汗交好,哲哲姑姑可是四贝勒的福晋,而十二爷阿济格的福晋是孔果尔台吉家的敏敏姑姑,而敏敏姑姑的妹妹,赫敏姑姑也嫁给了努尔哈赤汗。在建州有咱们科尔沁的三个女儿,就算送哈日珠拉姐姐一人去察哈尔,林丹汗是肯定不会相信的。这样一来,只是白白牺牲了哈日珠拉姐姐,若是这事儿被建州的努尔哈赤汗知道了,迁怒在建州的姑姑们,更是得不偿失了。”
扎娜眼眸转深,她一直以为最像自己的人是孙女布木布泰,聪慧明媚,还有着永不服输的野心。现在看来,庆格尔泰也不差了。
她思索了片刻,目光扫过哈日珠拉脖子上淡淡的血痕,开口道:“这件事情还不成定论,就算你阿布做得不对,你也不该和他争吵,还拿自己去逼迫他。”
“哈日珠拉知错了。”哈日珠拉忙认错,心中却在为庆格尔泰的改变翻起了巨浪来,她知道庆格尔泰很聪明,不然也不会和布木布泰并称了,只是从前也没见过她这样聪明呀!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?
扎娜看哈日珠拉低眉垂眼的样子,再看她快十四岁了却纤细窈窕的身材,暗自撇了下嘴,心里怎么都喜欢不起来,哈日珠拉就算不嫁去察哈尔,这幅样子还能嫁给谁?只是庆格尔泰说得对,哈日珠拉嫁给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不能惹恼了努尔哈赤,不能连累了自己的哲哲。也不掩饰眼中的不耐烦,她扬起下巴道:“好了,你们都回去吧,这件事情我会和寨桑商量的。”
哈日珠拉和庆格尔泰行礼出了蒙古包,庆格尔泰就拉住了哈日珠拉道:“哈日珠拉姐姐,我们一起走一走吧。”
哈日珠拉没有拒绝,她还想确定一下庆格尔泰到底是怎么了。等两个女孩子走向不远处的草坡之上,才停下了脚步。
庆格尔泰看着身姿纤细窈窕面庞清丽柔美的哈日珠拉,突然笑了出来:“哈日珠拉姐姐还是这样沉默,其实姐姐你真的很漂亮,别人都说布木布泰是我们科尔沁最耀眼的明珠,我看姐姐你才是。”
哈日珠拉抬头柔柔地笑了,看着远处如缎带一样美丽的小河摇头道:“也就是你这样说,我怎么也比不上布木布泰的。”
“你当然比得上布木布泰了!”庆格尔泰的脸色猛然一沉,她拉着哈日珠拉的手也突然用力,咬牙厉声道:“她算什么?一肚子的算计,眼里只有着地位和权势,我们这些姐妹在她眼中都是绊脚石……”
庆格尔泰看哈日珠拉惊得瞪大了双眼,神色也变得惊惶,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,略微平静心情后,拉着哈日珠拉的手郑重嘱咐道:“哈日珠拉姐姐,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妹妹,但是绝对不会害你。你记住,这一次哲哲姑姑回科尔沁,四贝勒会一起来,你一定要把握机会,让四贝勒看到你。只要四贝勒对你有好感,你就不必嫁去察哈尔了。若是林丹汗再遣人来责问,布木布泰又美丽又聪慧,正好合适呀!”
哈日珠拉看着庆格尔泰眼中有些疯狂的光芒,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她就是傻子了。庆格尔泰竟然也是重生的,还是带着对布木布泰巨大的恨意重生的!
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,看庆格尔泰这样子,依旧是深爱着多尔衮的,而她为了多尔衮,去针对皇太极的可能性极大的。想到这里,哈日珠拉不再犹豫,决定瞒住自己也是重生回来的事实,做出惊愕状道:“庆格尔泰,你刚刚所说的话,到底是什么意思?我知道你不喜欢布木布泰,可是我们都是科尔沁的格格,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,我们之间可以嫉妒,却不该有怨恨的。”虽然她自己对布木布泰也并非没有恨意的,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生,她只能将怨恨深深的压在心底,希望一切都能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改变,这样也许就不再恨了。
庆格尔泰眼中浮现淡淡的嘲讽之色来,她看向哈日珠拉的眼中有着怒其不争的恼火,更有不屑轻视,难怪前世哈日珠拉那么得皇太极的宠爱,却落得子死己亡去的下场。不过也好,这样傻乎乎的哈日珠拉以后更好利用不是吗?
“姐姐不是不想嫁去察哈尔吗?这就是一个好机会呀,虽然说讨好哲哲姑姑似乎更加有用些,但是哲哲姑姑肯定和扎娜阿嬷一样,喜欢的是身材和长相更加像蒙古贵女的女孩子。而姑姑这次回来绝对不是单单为探亲,她嫁去建州九年了,不要说生下小阿哥了,就是格格都没有看见。所以她这次回来肯定是想再从科尔沁挑一个格格嫁去建州的,我觉得姐姐你最合适了。”庆格尔泰语重心长地说。
庆格尔泰对皇太极说不上喜欢和厌恶,只是重生回来后,她若要想帮多尔衮,皇太极就是对手了。而只要有哈日珠拉在,皇太极也就不算什么了。而且她更加憎恨的是哲哲和布木布泰,若非是这对姑侄,她庆格尔泰后来怎么会在多尔衮的后院里过得那么悲惨?只要哈日珠拉初婚嫁给了皇太极,依照皇太极的喜好,哲哲定然会失宠的,而布木布泰,就没有可能再嫁给皇太极了,自然也不可能嫁给多尔衮了。最好是嫁去察哈尔,和林丹汗的那些女人争斗去最好了。她怀着恶意想象着布木布泰被娜木钟等人折磨的样子,神色中有着扭曲的快意。
哈日珠拉看庆格尔泰的样子,心中暗叹了下,她能理解庆格尔泰的怨恨,当初儿子刚夭折的时候,自己去世的时候,皇太极在清宁宫里“无疾而终”时,她比庆格尔泰还要怨还要恨。但是死后因为胸前那块石头的作用,她只能作为孤魂一年又一年的飘荡着,当岁月逝去了三百多年,当盛京的皇宫变得冷冷清清后,她唯一记得的只有皇太极的爱。当她重生回来了,又必须用全副心力去反抗送到察哈尔的命运,根本来不及去怨恨。
“谢谢你庆格尔泰,我一定不会嫁去察哈尔。”哈日珠拉还是很感激庆格尔泰的,哪怕她只是为了给哲哲添堵,只是为了报复布木布泰。
“姐姐可要说到做到。以后要对布木布泰小心下吧,你看看整个科尔沁,还有喀尔喀部,都知道她布木布泰的名声,谁曾听说过姐姐呢?”庆格尔泰忙道,她印象中的哈日珠拉不但身子纤弱,性格更是“良善”得有些软弱,还非常地相信布木布泰。在一切还没有明朗之前,哈日珠拉聪明些,也更好对付布木布泰了,胜算自然也就大了几分了。
哈日珠拉觉得庆格尔泰太急切了,她现在对该想的应该是抢砸布木布泰之前和多尔衮相识吧。整天想着如何报复哲哲和布木布泰,这叫什么?本末倒置?
哈日珠拉回到她的帐前,就看见有些不耐蹭着草地的布木布泰,她的身后站着苏麻,她们是在等自己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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